古萍和我是從學到高中的同學,她出身高貴(父親是某局局長),長相漂亮,學習成績優秀,平時不太愛搭理人。同學十一年,她和我講過的話不會超過五十句。
我從大學退學,臨去當兵的前夜,和幾個同學在酒吧一起狂歡,古萍也在其中,還是不愛話,給人高傲的感覺。從酒吧出來,因為我們順路,於是共搭了一輛出租車。
路上,我醉得厲害,古萍隻好把我扶進屋。老媽那會兒正在醫院照顧老爺子,屋沒人。我不知道哪來的衝動,一下子把古萍壓在身下……
古萍很倔強,拚命地護住自己,但她沒有叫喊,我們默默地在地板上交鋒。古萍終於精疲力盡,被我占有了身體。那是我的,也是她的第一次,殷紅的血滴紅了地板。
其實,我對古萍並沒有任何好感,隻是當時有砸碎一切高傲的欲望。完事以後,古萍坐在地板上無聲地哭泣,然後默默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間。整個過程,我們沒有一句話。
如果古萍告我強奸,我是罪有應得,那時,我的心竟依稀有這種期待。
第二上列車,隻有我媽和幾個同學過來送我,沒有警察,也沒有古萍,我想,她一定恨死我了。
我沒想到的是,古萍竟然一直等我。我一退伍,她就搬來和我同居。那時,她已經在銀行工作,而我一無所有。在我退伍後無所事事的兩年,古萍一直和我同居,直到她意外死去。
古萍自從和我在一起,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她不再是那個安靜的女孩,而成了喋喋不休的長舌婦。古萍曾經問我,你為什不肯認真做哪怕一件事?這話的時候,她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架勢,眼神固執而脆弱。
我反問她,你怎就不肯哪怕一件事不認真一回?這句話把她噎回去了,但我知道她還會在另一個不同的場合冷不丁地問出這個問題來。
古萍就是這樣的人,她不厭其煩地用不同的語句重複同一含義,把她的苦口婆心浪費在一個根本就油鹽不進的人身上。
古萍能和我走在一起是個奇跡。
這個問題我一直找不到答案。
有時我想,古萍是以一種拯救的心態和我在一起的。也許,拯救我這個“浪子”已經成為她人生中的一個重要目標——雖然她所有的人生目標都是重要的,但顯然隻是在這一個目標上她遇到了麻煩。
有時,我覺得古萍很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菩薩胸懷,看著她百般努力又成徒勞後失落的可憐勁兒,我甚至想“變好”以滿足她在這一目標上的成就感。
但我對自己無能為力。
古萍完那句話沒幾就死了——從陽台上失足掉下去,頭撞在水泥地上,頭骨都已經裂開,一汪腦漿孤零零地躺在離她的頭有二十公分的地方。
我匆匆跑下去,看到她像一攤泥一樣安靜地躺在地上——仿佛她從沒有這樣安靜過。
我轉過去,看到她的頭。我沒有覺得她現在這副模樣比她生前更恐怖,隻是奇怪那汪腦漿為什會獨立地在離她身體二十公分的地方,而沒有哪怕一絲血絲相連。
現在想起來,我為那時我的冷靜感到愧疚。我一直以為,雖然我不耐煩古萍的嘮叨,但我至少還是有那一點愛她的——否則,就無法解釋我會忍受她的那喋喋不休和她同居了那久。
直到此時我也不清那我為什會那樣冷靜,這就難怪古萍的家人為什會一口咬定古萍是被我推下去的,而不是失足——如果沒有事前的預謀和預知,對這樣的慘劇表現得這冷靜幾乎是無法解釋的。
在派出所,當民警問到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張口結舌。那個年輕的民警顯然有著豐富的偵察經驗,他先是問我古萍掉下去的經過,我告訴他,當時古萍在陽台上收衣服,一件胸罩不心掉下去,掛在陽台外的電話線上。古萍伸手去勾,沒夠著,叫我幫忙,我當時在看電視,沒理她。過了一會兒,我再看,古萍已經不在陽台上。接著,就聽到樓下有人喊:“有人跳樓了。”我匆匆跑下去,看到古萍已經躺在血泊中。
完,我還補充了一句:“去年我這陽台還裝了防護欄,但被城管局以妨礙市容的理由強製拆除了。”
那民警對我後一句補充充耳不聞,問我:“你聽到樓下有人喊‘有人跳樓了’後馬上就跑下去了?”
“是的。”
“你沒有先看一看你女朋友有沒有在其他房間?”
這個問題我當時倒沒有想到,於是又語塞了。
民警看著我,認真地又問了一次:“當時你聽到樓下有人喊‘有人跳樓了’,沒有事先看一看你女朋友有沒有在其他房間,就立刻跑到樓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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