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遠房表姐定了一戶人家，聽家境殷實，是荊州府的一個富戶。

    那家家主當年路過我們這兒不慎落水，被表姐父親救下了，為表感激，結兩姓之好，將表姐定給了他家公子。

    我那時年幼尚不知道許配人家是何意，隻知道那表姐從此不再與我們玩耍，被拘俗在屋學規矩與繡花。

    後來兩年再見到表姐，已經變成了唯唯諾諾的樣子，凡事都退的遠遠的，話細聲細氣，見到男子還要側身回避，出個門還要帶麵紗。

    如此諸多改變，我卻不大想與她玩了，但父母總是要我去與她做伴，到後來，我父親母親與表姐父母走得越來越密，最後我被送去了表姐家。

    雖然父親母親對我我是去陪表姐，我卻看到了他們收下了舅舅的錢，雙方已經談妥要將我賣去與表姐做丫環。

    原話是這樣的，富貴人家都有陪房，表姐以後也不能落下太多，畢竟是荊州大戶人家，得有個人幫襯才好。大丫和我們丫頭年齡正當，又是個實誠懂事的，讓她跟著我們丫頭，必定不會委屈了她。

    我知道父母膝下還有好幾個孩子要養育，最的弟弟被村的先生預言將有大才，但，沒有錢進學。

    起來都是命。

    若是不被賣到表姐家，也會被賣到城當丫頭。

    前陣子有牙婆子來過這，父母已經下定決心要賣了我，但那婆子出的價錢實在差，才先擱置了。

    我沒有去求父母讓我留下，留不下的，和我一起長大的另一個夥伴，那就被強行帶走了，她的父母一滴眼淚都沒有。

    都是服侍人，還不如知根知底的更好。

    隻是以後，怕是家都不能回了……

    也沒有家了……

    表姐在哪，我家就在哪。

    在表姐家過得真是舒坦，不必每劈材挑水，飯菜也不用自己燒，也沒有弟弟妹妹要照看，也沒有遭受父親酒後鞭打，也沒有母親隨手的耳光。

    雖然我服侍表姐，但我也過得和姐一樣了。

    每陪表姐晨昏定省，表姐繡花，我便穿針引線。

    表姐午歇，我便在一側陪著，時不時煽扇子，時不時趕走一兩隻蚊子。

    表姐還識得字，是請的一個落第秀才教的，我也跟著表姐去念書，表姐寫字，我便研磨。

    起來表姐家走了大運，自打救了那個富人，他們不僅得了一門婚姻，更是有那個富人的扶持下，表哥他們都外出做了生意，現在已經漸有起色，門第越發高了起來。

    本以為一切都可以按照預訂的軌跡發展，我也就隨著表姐出嫁，然後許配給個府上的廝，又回來做表姐的管事娘子。

    在十五歲以前，一切都是那順利。

    弟弟已經入學，表姐也越發精致，與富家養得女兒無異，我也慢慢長開，與表姐相處越發融洽。

    隻是表姐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她總是用那幽深又淡然的眼神看著我，我聽到了她幾不可聞的歎息。

    她，也越來越有主見。

    漸漸的，她不讓我陪她去夫子處了，她讓我學著刺繡，讓我學其他與書無關的事。

    那，我拉住了表姐，道“姐姐，萬不可如此……”

    “妹妹隻是還沒有遇到那個人，遇到了你就懂了”

    罷就走了，再也不回來，與夫子一起走了。

    那年，她十六歲，我，十五歲。

    舅舅大怒，杖責我，我忍住沒有哭泣。

    沒有攔住表姐，是我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