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平躺在病床上似睡非睡地緊閉著雙眼，臉上到處都是擦傷後的淤青，浮腫的嘴唇上還有些未擦拭幹淨的血跡，童連生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地呆望著從病房外跌跌撞撞跑進來的童馨，這樣冷寂的氣氛讓童馨心一下子掉到了冰窟窿。

    “媽”童馨悲愴地哭喊著跪倒在母親的病床旁，任憑她怎哭喊阿英始終都沒有任何的回應，恩曦躲在童健的懷害怕地跟著嚎嚎哭了起來，眼淚鼻涕一起一條條地往下流淌著把衣領都濕透了。

    值班室的醫生在外麵聽到了病房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一間間地巡過來看是怎回事，一看是阿英的病床旁童馨跪在地上哭成了淚人便沒好氣地道：“病房的病人都要休息，沒什事哭成這樣影響到別人了知道嗎？你看這孩子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你們大人也不知道哄哄，真是的！”著便背著手邁著矯健的步伐走了出去。

    “醫生！醫生！求你救救我媽，這些錢都你，求你救救我媽！！！求你了”童馨爬過去扯住他的白大褂繞到他麵前攔住他把包一捆捆的錢全都倒了出來失去理智地哭求著。

    “這都什事呀？病人再觀察幾沒事就可以出院回家過年了，你是不是哭錯人了？”醫生掰開她緊拉著他白大褂的手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他真不明白她在哭什，其他病人都下病危通知了的都沒有哭成這樣，嚴重幹擾其他病人休息呀這是。

    “你什？我媽過幾就能出院了？”醫生的話讓童馨霎時止住了哭聲，她欣喜若狂地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眼淚回到阿英的床邊仔細端詳著母親熟睡的樣子破涕為笑，她回過頭看著童健問道：“健你是不是嚇傻了亂話差點把阿姐魂都嚇丟了，幸好媽沒事！”

    “早被你氣死了還沒事！”阿英在童馨回頭跟童健講話的時候從床上坐了起來，她一見麵就重重地甩了女兒一巴掌罵道：“非要等我死了才肯回來嗎？”

    “外婆”恩曦看到媽媽被打推開童健的手臂跑了過去站在阿英床頭睜著可憐巴巴的大眼睛哭叫著，童連生趕緊把恩曦抱到阿英身邊護著道：“這不是回來了嗎？不一直想抱外孫嗎？還好閻羅王不收你，不然你這輩子都抱不著了。”

    阿英悻悻地瞪了他一眼也不再話，她把恩曦摟在懷疼惜地撫摸著他的腦袋，百感交集的淚水簌簌地滑落，兩年多沒見冒出的外孫都這大了，不接受也得接受這樣的現實，隻是童馨的倔強讓同樣倔強的她感到憤怒，曾幾何時她都對女兒充滿了怨恨，她恨她那較真把母親氣暈了出來的話當成了懼怕的借口不肯歸家。

    “阿姐，對不起，媽怕你不肯回來才叫我這樣跟你的”童健埋著頭坐在醫院食堂的橘黃色椅子上囁嚅著解釋道，原來阿英在砍伐大樹的時候被倒下的樹尾部殘留的樹杈彈到受重力撞擊昏迷而已並不大礙，村人以為她不行了就把她送到縣醫院搶救，於是阿英將計就計叫童健把童馨哄騙了回來。

    “媽平安就好，其他什都無所謂，阿姐不怪你的。”童馨寬容地笑著安慰道，隻要母親肯原諒她接受恩曦讓她受再大的懲罰她都願意。

    “今年一家人總算又可以團團圓圓圍爐過年了，奶奶要是看到你和恩曦回去估計要高興壞了。”童健開心地著，臉上笑出了兩道圓圓的酒窩。

    錯過飯點的飯菜很又涼又硬，但童馨吃起來卻感覺特別又胃口，她細細地嚼著有點磕牙的幹硬米飯和童健邊笑邊聊著時候的事，弟弟從就很愛惡作劇經常抓老鼠關在抽屜嚇她，她也經常把他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樣戲弄他，長大了各忙各的再也沒有互相捉弄過，這次算是童健最蹩腳的一次惡作劇。

    童連生坐在病房寸步不離地守著童馨提回來的那些錢，他活了大半輩子從來都沒有見過那多的錢，這讓他非常地不安，生怕一不留神錢就從指縫飛走。等童馨姐弟倆一回來他就焦炙地催促著他們一道去把錢存回銀行，一分錢都不要女兒的，那時的縣醫院沒有什管理尤其到了年底偷特別多，身上多放幾張錢都讓他憂慮得睡不著覺。

    恩曦沒玩多久便和阿英熱絡了起來，畢竟有著血脈親情在，原先那點陌生的隔閡感在阿英慈愛的微笑目光中很快就不見了，她躺在病床上興致勃勃地聽恩曦奶聲奶氣地講著他能記得的事情。童連生在旁邊嘿嘿地憨笑著聽他們在一搭一搭地聊，昔日恩曦在繈褓還像個的白藕如今卻長成了這般活潑可愛的模樣，任性的女兒非但沒有變得窮困潦倒還把恩曦養的這好讓他感到無比的寬慰。

    “阿馨在外地打工自己帶著孩子也不是個辦法，要不過完年就把恩曦留在家好了，你覺得怎樣？”童連生看阿英那喜歡恩曦便趁熱打鐵地問道，這是他一直都想跟她商量的事，今終於讓他逮到機會了，他緊張地盯著阿英像氣預報的臉上的變化，直到陰轉為晴才安下心來。

    “有本事你自己帶，別又想丟給我。”阿英剜了他一眼道，話雖然得那生硬，但卻不難看出她對恩曦的疼愛，童連生把恩曦抱到腿上得意洋洋地笑著：“我帶就我帶！”

    “那別人問怎呀？平白無故多個外孫你不怕別人笑話呀？”阿英第一次以商量的口吻跟他話，把他激動地差點笑出聲了，真沒想到母老虎也有溫順的一。

    “這簡單，就跟他們算命先生算過了要過幾年才能結婚，阿馨以後肯定還得找個人嫁了的，到時再一起辦出嫁就好。”童連生深知村人都信奉算命先生的話，這樣的借口別人也不好太多去過問，把恩曦帶在身邊照顧也就順理成章了。

    出院回到家已經是大年二十五，家幾日沒住井中間的池子四周都長滿了青苔，門一打開就有一股潮濕的味道撲鼻而來，童連生這種老房子習慣了人氣才會這樣，收拾好點亮爐膛燒點柴火再住上幾就能恢複原來的木香味，童馨忙和弟弟一起打掃拂塵歡快地整理起來，像時候那樣頑皮地拖著水管邊洗地板邊玩鬧著。

    阿英嫌家味道重連門都沒進便抱著恩曦四處走走了，村莊滿地跑的肥得走起路來搖搖擺擺的大灰鵝和成群的雞鴨都是恩曦從來沒有見過的精靈們，他興奮地尖叫著扶著阿英的手追逐得它們慌亂地撲騰著翅膀四處逃竄。今年村的牲畜無病無災比往年都要養的好，阿英望著自家的鵝想象著恩曦啃鵝腿的樣子，那肥嘟嘟的手都快扛不動跟她拳頭那大的鵝腿了，想著想著她笑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阿英什時候回來啦？這孩子是誰家的哦？長這機靈好看！”童叔公挑著澆菜的水桶從田的阡陌上走過來高興地問道，他在大饑荒那年代撿了個泉州女子回來當媳婦，後來那女子病死了他就再沒娶過，膝下沒有子女的他看到孩子就特別地喜愛。

    “剛回來，這我外孫，今年回來一起過年。”阿英站直了身子自在地跟他回著話，她早就已經接受了恩曦這個外孫的存在便沒有了之前的那些顧慮，“恩曦，這是童叔公，快喊叔公。”

    “叔公！”恩曦聽話地跟著喊道，童叔公水桶還掛著透明水珠的大顆高麗菜吸引住了他的眼光，他調皮地把菜拖出來放在地上掰成一塊塊地分給圍過來的雞鴨吃，它們爭搶著菜葉子的樣子逗得他高興地咯咯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