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妙姝住在驛站最寬敞的一間屋子。

    “我從新絳帶了瓶好酒，走的時候剛從樹底下挖出來的西風釀，喝一杯？”士妙姝與坐在她對麵的夏款笑道。

    “好。”

    幾杯西風釀下肚，身體瞬間暖和了起來，夏款點著頭讚道，“你這總是有好酒。”

    “藏的時間久了，味道自然醇厚，不似剛釀好的新酒，一點兒沒有回味。”士妙姝捏著袖子又給夏款斟了一杯，道“馬上就要到曲沃了，可是文之，我這心可一點兒底都沒有。”

    “孟晟那怎？”夏款問道。

    “孟晟那邊來了消息，是有一部分人已經為他所用，他們整合了兵力圍了孟氏的宅邸，現下正與孟真的府兵相互對峙著。孟真是曲沃的主君，他手握著兵符，假如他想方法將兵符送去城西的兵營，調了大軍來，那就不妙了。”

    夏款點了點頭，捏著酒杯沉吟道“我知你擔心什，畢竟孟真在曲沃經營了這多年，有些為自己所用的暗樁也不足為奇。隻不過，以我的分析來看，孟真大約不會拿兵符去調兵，他心知自己已經沒了勝算，去調兵也是無謂之舉。。”

    “可是因為趙氏？”

    “然也。”夏款冷冷的笑了笑道，“他調了兵來也隻能解一時之困，若無趙氏支持，他想要與範氏抗衡也是後繼無力。你這一招走到很好，抓了趙氏的線人，也留了信證，趙氏那邊忌憚我們拿了他們的把柄，必會選擇棄了這顆棋。你放心就好，孟晟那問題不大。”

    夏款沉聲繼續道，“孟晟這人我也認得，他一向自恃頗高，年輕的時候就一副野心勃勃的樣子，之前孟真一直壓在他頭上，死死翻不了身，他心一直憋屈的很。本來曲沃君這個位子是怎也輪不到他的，但你朝他拋去了那大的餌，他是拚了命也要把自己給掛上去。”著夏款嘲諷的笑了一聲，“來，他除了把自己掛上去這條路之外，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了，成了，他就是曲沃的主君，輸了，整個孟氏都要跟著孟真一起被鏟除，自古富貴險中求，他定會拚上一切助你。”

    士妙姝拿著酒杯，悶悶的喝了一口，冷笑一聲，晃動著酒杯剩餘的酒水，自嘲般的道，“孟真是該死，可他死不死和我有什關係，我恨透他了，巴不得他立刻就死。”

    “可你到底也沒想讓他死，你做的這一切，廢了那大一圈兒的功夫，還不都是在保他。”夏款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了下去。

    “是啊，若是真想他死，似乎也不是沒有辦法，這長的時間，總能找到一個機會。”士妙姝拉了拉自己的衣袖，低下頭涼涼的笑出了聲，“你，這多可笑，我每口口聲聲的我恨他，我巴不得殺了他，可到最後，我寧願去挨父親的巴掌，也想保住他曲沃君的聲譽，讓他還是眾人眼中的君子、曲沃曾經的主君。我還想保住整個孟氏，讓孟氏依舊是鍾鳴鼎食的望族。你，可笑不可笑？”

    士妙姝伸手拿走夏款手中的酒杯，將杯中的殘酒一口幹下。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搖著頭，手轉著那被握的有些溫熱的酒杯，“你知道嗎？我當時發現這一切的時候，我是恨不得立刻跑到父親那將整件事情都出來，讓父親立刻發兵剿了他。可當我冷靜下來之後，我發現我不能那樣做，我不光是我，我還有一個女兒。文之，我隻有那一個女兒了，這世上我隻有她一個至親的人了，我隻有她了。”士妙姝又一杯酒下肚，這一口喝的太快，濃烈的西風釀辣得她一陣咳嗽，眼角兒溢出了幾滴眼淚，也不知道是傷心了還是被嗆到了。

    “阿姝，從今往後你有我，你有我。”夏款抱住士妙姝，將她緊緊的摟在懷。

    士妙姝想起了舊事，她的腦海之後晃過一幕幕過往，悲從中來，那件事是她生命中永遠也過不了的坎兒，那種痛，猶如一道利劍深深的插入她的心窩兒。她將頭埋在夏款的胸膛，默默地流著眼淚，她聲音哽咽，奔湧出來的淚水將夏款的衣服沾濕了一大片，她，“文之，我現在隻有一個女兒了，我做的一切都隻為了她。可你知不知道，我，我有多想煜兒，我的煜兒。”她幾乎不下去，話在口邊卻被眼淚堵了的不出話。

    夏款摸著士妙姝的頭發，他不知道怎樣才能安慰他，隻能更加用力的抱緊她。

    “我每都想著他，他的東西我一樣都沒丟，全都在。文之，怎辦、怎辦呢，我好想煜兒，真的好想好想。”士妙姝緊緊的抓著胸口的衣襟，淚水哭花了她精致的妝容，她真的是傷心到了極致，似乎馬上就要喘不過氣了。

    窗外一彎慘黃色的月牙兒，是一輪下玄月，缺了一大半，看著生生讓人覺著心被挖空了一塊兒。

    孟真站在孟府的高台處，背著手，望著這輪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