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已過，南國還在嚐試入秋，西北已經雪花紛飛。

    車輪碾過初雪，藍色大巴在先導商務車的帶領下駛下公路，徑直開進了孤雲服飾（平縣）公司的生產廠區，接著在樓前廣場上平穩停下。

    之前看到蜜蜂人工智能產業園成功落戶，湯佳怡也和平縣方麵簽署協議打算將孤雲服飾生產基地搬遷過來。孤雲規模有限，縣又特事特辦積極配合，竟是隻用了百來天就走完整個搬遷流程。

    架不住縣誠意拳拳再三邀請，湯佳怡索性再回一趟老家，專程出席製衣基地的啟用儀式。

    車廂麵，潘亦聰收好補妝盒，站起來打算去叫自家老板。還沒走到地方，她就見到房門被從麵推開，換了身裝扮的湯佳怡現身門後，顯然同樣卡準了時間。

    天青色琵琶袖交領小襖、深粉色馬麵裙、紅色繡花翹頭鞋，外罩杏粉色毛領鬥篷，妝容發型也是偏向古典風格。

    倒不是沒見過自家老板穿漢服，不過今天這套裝扮還是讓潘亦聰有些失神，一時間忽然有了穿越時空遇見明朝狀元夫人的恍惚感覺。

    眼見女助理忽然失去反應，湯佳怡隻得出聲叫醒對方：“小蔥，愣著做什？”

    潘助理回過神來，連忙替自己解釋起來：“主要是老板你這套造型實在太過驚豔，我滿腦子都是要不要配合著同樣換成古裝的想法。”

    “嘿！”湯佳怡甩了甩袖子，“衣服就是你拿給我的，好不好看你心沒數？”

    “衣服再好也要人來穿的嘛，之前穿在塑料模特身上和現在完全是兩種感覺。”

    “行了行了，再吹下去這車就該上天了，”湯佳怡對她擺擺手，看了眼壁掛屏上顯示的車外畫麵，出聲催道：“咱們走吧，別讓大家久等！”

    “嗯嗯！”潘亦聰連忙抓起公文包，快步走過去打開了車門。

    見到車門打開，廣場上迎候的人群馬上湊了上來，各自擠出熱情的笑容歡迎老板一行。

    目光掃過眾人，潘亦聰心中頓時升騰起一股洶湧笑意，所幸她及時調動麵部肌肉加強表情管理，這才堪堪避免了當眾失態的慘劇發生。

    至於害她差點笑場的原因，卻是眼前這幫工廠管理人員身上穿著的衣服。

    有道是上行下效，知道自家老板喜歡穿古裝出門，還帶頭在孤雲的設計部門推廣古裝以及二次元服裝，前來歡迎的人們也都湊趣地換上了古裝。

    隻不過，他們的準備工作顯然沒有做到位，竟然有一小半人穿著唐裝出現在這。

    所謂唐裝，其實是國外唐人街華人華僑常穿的改良版馬褂。

    相較於清朝馬褂，唐裝在保持對襟、布製盤扣、織錦麵料等傳統元素的同時，又主動引入現代立體剪裁和立領設計，以使整體造型更加符合現代人的品味。

    2001年，唐裝被選為apec會議指定服裝，這種兼具傳統與現代元素的服裝款式很快就在國內掀起唐裝熱。即便時間走到十幾年後，依然能在年節假日、婚慶典禮之類場合見到它們，麵料材質和款式風格也變得更加多樣。

    隻不過，唐裝雖然以唐為名，本質卻和唐朝扯不上關係，然後它就尷尬了。

    一方麵，那些高調宣布自己是愛新覺羅多爾袞後裔，刻意剃發留辮戴扳指、管自己老婆叫福晉的所謂“滿清後裔”瞧不上充滿改良主義的唐裝，人家更喜歡寬鬆複古的滿式馬褂和長衫。

    另一方麵，唐裝改良馬褂的本質，也使得它很容易引起漢服愛好者的抵製情緒。

    在潘亦聰看來，自家老板和她的老公就是這樣的人。雖然不像馬競一樣毫不掩飾清黑立場，湯佳怡卻也從未在人前穿過旗袍和唐裝，個中態度其實並不難猜。

    正因為知道這個，當她看到一片光澤閃閃的唐裝湊過來，心便是忍不住偷偷暗笑，想著有人的馬屁拍到了馬腳上，潘亦聰忍不住偷眼看向湯佳怡。

    然而她卻是猜錯了開頭，湯佳怡看到眾人相迎先是快步上前和大家打招呼握手擁抱，接著借口外麵風大天寒拉著眾人朝著旁邊辦公樓走去，全程笑意盈麵熱情大方並未顯露任何異色。

    潘亦聰一開始還有些想不通，直到眾人走進會議室召開歡迎會，湯佳怡盯著鷺島調來的管理人員著重強調團結問題，她才恍然明白自家老板並非看不見，隻是當時顧忌場合沒有發作而已。

    看著那些麵露愧色的管理層，她又忍不住有些好笑，居然想到從這個角度挖坑陷害，思路著實清奇有趣。

    心想著這些，潘亦聰不覺陷入失神狀態，直到湯佳怡走過來伸手將她拍醒，這才匆忙收攝心神恭謹道歉：“老板，不好意思！”

    “你怎了？”湯佳怡疑惑看她，“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在想男朋友？總不能是想著今年的年終獎有多少吧？”

    “沒有，”潘亦聰連忙搖頭，正好看見會議室都已經空了下來，她索性小聲說道：“先前看到那些人穿唐裝過來，我還以為你會不高興呢。”

    “衣服隻要大方得體就行了，我穿漢服礙不著別人，別人穿唐裝也不關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