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四象衛

    故人來拜？這江翰府十八年前就已沒有了人，這少年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來歲（實際十八歲），難道在他兩歲時就認識了江府中的人？這是不可能的。

    況且來拜故人，十八年前就沒有了人，來拜鬼嗎？

    此應無故人。

    故人皆做鬼。

    隻有鬼才得在此遊魂。

    那人話一落地。便舉步破門而人。畫梁凋蔽，亭台頹廢，荷池雜草亂，香徑長棘斜，風雨中彌漫著陰森森的死亡氣息。

    檀門半敞的大廳，油漆剝落，蛛網雜陳，雀屎滿地，腳踩上“撲撲”作響，腥臭難掩。

    石柱，磚牆，雕花欄杆，大廳中央一方紅木八仙桌。燭台歪斜，牆壁上一幅中堂，於積塵中透出古色古香的空靈之氣，珍玩羅列，名石堆集，從上麵厚厚的灰垢來看，好多年它們就靜靜地擺在這，不曾有人動過，看來，這曾是主人生前的客廳之一。

    那人佇立良久，想見的鬼卻沒有半隻。

    靈機一動，他伸手向一件古玩抓去。

    “當、當、當!”

    三聲清脆金鑼，在他身後響起。

    一位體態矮幹枯老者，正向他走來，青鬥笠，黃蓑衣，肩挑一副香油簍，手提一麵單麵鑼，腕脈輕抖，槌自動擊在鑼眼上，煞是好聽。

    油是磨香油，迎風三香。

    簍是青竹皮簍，尋常賣油郎的那種油簍。

    到這種地方，在這種時候來賣油，誰買?

    賣油郎不管這些。

    因為他是真正的賣油郎，真正下獨一無二的賣油郎。

    追魂奪命斷腸油。

    鑼響七聲人掉頭。

    賣油人，名叫尚書，這位尚書串街走巷，日日叫賣。兩簍香油淨重一百八十三斤，總共賣出過七兩三錢半，不是不賣，而是要貨賣識家。

    十兩黃金一錢油，不是有緣不開簍。無緣買主，萬金莫求。

    那人看著他走進大廳。

    賣油郎朝那人深施一禮，謙恭問道：“客爺，買油嗎?正宗磨香油。十兩黃金一錢油，我看見公子你覺得有幾分親熱，這油是賣給有緣人的，我看你與我有緣，就賣一兩吧！”

    “不，不了，我沒帶錢。”少年應聲回答道。

    是的，少年他沒有錢，離開杏花林就來到這江翰山莊，哪來的錢。

    “唉!”一聲輕歎從紅漆柱子後麵傳出，“早賣油，晚賣油，油了閻羅九龍袖。那油還是不買的好。”

    一個雞皮鶴發的婆婆，匯著一隻破舊竹筐，蹣跚而來，細細看時，那竹筐上還冒著縷縷蒸氣。

    “客爺，夜深更靜，莫聽那糟老頭子胡言亂語，無萊無湯，買油何用?還是買老婆子一塊豆腐，填填肚子，去一去饑火吧。”

    “豆腐承禦。又是你搶老夫的主顧，難道買賣隻許你做。不許我做!”賣油郎怒喝道。

    “油尚書，不是這等法，客爺是，他老的銀錢隨著他老人家的心意花，賞誰就是誰，急不得喲，急不得!”豆腐老婆心平氣和。

    “沙啦”，大廳中央的字畫徐徐掀起，“咚”的一聲，有人重重落在地上。

    “塵世紛雜如麻，鬼莊嚌嘈亦如此。這朗朗乾坤再也沒有一塊安靜地方了，惜哉也!痛哉也。”

    青衣帽，草屆布襪，轉過來一位肥胖老者，雙手端著一隻青銅古鼎，古鼎上雙龍搶耳，飛鳳嵌邊，龍書鳳篆，伊然無價古寶，半人高下，個腰粗細，鼎上一隻銅蓋緊緊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