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固有一死, 端看死在什上頭。

    蔻兒覺著, 她不想死在有關豔本兒的事上。日後沒臉去見娘。

    本意想要貓冬的蔻兒眼神複雜盯著放在書架上的箱子，深吸一口氣, 以壯士斷腕的氣勢裹了厚厚一層鬥篷, 濃香撐著傘給她擋雪, 她踩著木屐, 咯吱咯吱走在薄薄一層積雪上走向父親的院子。

    這兩溫度又降了降，下起了雪, 外頭許多工作都停了停，像是方父所在的翰林院，基本上閑職都放回了家，等氣好些了才去。

    方父在院子烤著暖爐, 對照著一本書正在一筆一劃摘錄著，厚厚的兩層棉簾子被丫頭打起，蔻兒站在門口抖了抖雪, 脫了鬥篷上前來施了一禮道：“女兒請父親安。”

    “蔻兒來了？”方父抬頭看了眼女兒，不冷不熱道，“旁邊坐著驅驅寒。”

    暖爐燒得很燙，屋子的溫度也高, 蔻兒坐在暖爐旁抱著丫頭遞來的茶口口抿著，伸著脖子看父親在旁邊寫著什，沒有出聲打擾。

    過了片刻, 方父動作自然的收撿了書籍等物, 看向自己女兒：“冒雪而來, 可是有事？”

    “並無什事，就是來陪父親話。”蔻兒含笑道，“不想父親在忙。”

    “不過摘錄些東西，不算忙。”方父想了想，道，“蔻兒，為父前兩日，被陛下傳召進宮了一趟，提起了大婚日子。”

    蔻兒一愣，暗覺不妙：“……日子在什時候？”

    方父一臉黯淡：“明年初夏。”

    明年初夏，距離現在不過半年的光景。若是起來，不算趕，就是好巧不巧，正好在她及笄前幾個月。

    蔻兒遲疑了下：“不能往後推推？”

    她是想在家中多待些日子的，之前還沒有感覺，這日子一定下來，突然就有些惶恐了。

    “為父覺著，這個日子也算不錯。”方父完全沒有在新帝麵前爭奪日子的樣子，淡淡道，“初夏不冷不熱，你不受罪。”

    這個日子看起來父親很滿意？沒有任何異議的樣子。蔻兒打量著父親，慢慢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就這個日子罷。”

    反正早嫁晚嫁還不得嫁，長痛不如短痛，利利索索的一刀下去就好。

    蔻兒看得很開，扭頭就把心的惶恐一巴掌拍沒了。

    方父撚著胡子，眼神凝重：“為父觀陛下此人，也許是靠得住的良人，隻要我兒與陛下好好相處，大約是沒有什問題的。”

    “女兒知道。”蔻兒把手放在暖爐上一層厚厚的瓷麵上，感受著手心暖暖的溫度，她嘴角微微勾了勾，“陛下此人，女兒信得過。”

    目前而言，宣瑾昱處處都讓她覺著沒有問題，所以她願意嫁。如果日後有了問題，那也是日後的事，與當下無關。

    她就圖個當下吧！

    女兒對陛下有些信任，這是好事，但是方父總有些不是滋味，板著臉道：“他到底是君，你不可太過信任，總要給自己留些餘地！”

    蔻兒扭頭笑眯眯對父親：“父親放心，女兒省得。”

    方父看著自己女兒一臉的笑意，總覺著有些生氣，偏過頭去：“還有沒有事了？”

    這就是要趕人了。

    蔻兒想了想，還是鼓足了勇氣，假裝輕描淡寫地道：“女兒還沒有謝謝父親帶來了一箱子的書，都是女兒素日喜歡的，冬日可有了打發時間的了。”

    她心如擂鼓，麵變不顯，手攥的緊緊的，掌心有些冒汗。

    這句話來，如果是父親給她置辦過來的書，就是明晃晃的認罪，但是如果不是父親的話，也算是沒有直白認罪，有了婉轉的餘地。

    “書？”方父這才想起來，隨口道，“是陛下給你送來的。”

    蔻兒心一下子就落到實處，整個人鬆了一口氣，笑眼彎彎：“陛下還真是個好人啊！”

    好人啊！居然把這種危險的書讓她父親送回來！！！

    表麵笑著的蔻兒心頭已經想要拿個錘子砸人了。

    方父仿佛被提醒了一樣，問：“陛下給你送的什書，如果有好看的，給為父送過來看看。”

    蔻兒心一提，若無其事道：“哦，陛下送來了些雜書，還有些打發時間看的，女兒看了看，沒有父親日常看的書。”

    “那就算了。”方父也就是隨口一提，不打算和女兒搶書看。

    方父突然想起來，對蔻兒又道：“日子既然已經定了，你出了冬也別瞎跑，在家老實待著，以免橫生枝節。”

    這點蔻兒也懂，她反正好養活，隻要有書，就能老老實實在房間待著，等了開春，再侍養侍養花，日子也能打發。出去……還指不定遇上什麻煩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