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兒渾身一個激靈。

    她自到了山莊, 大半的時候不是在和宣瑾昱一起打獵玩耍, 就是在收拾晚膳，心頭早就把之前宣瑾昱的話拋之腦後了, 美滋滋過了這久了，忽然聽到這話, 徹底懵了。

    她居然忘了一開始來山莊時的微微抵觸了。

    “夫君……”蔻兒艱難地舔了舔幹澀的唇，討好道，“溫泉, 可不可以不泡啊？”

    宣瑾昱抱著她大步朝後院走, 笑吟吟卻不容商量：“不可以。”

    蔻兒欲言又止, 卻隻能捂著臉，任由宣瑾昱把她抱到了後院。

    後院中有一間四通的廂房，回廊掛著許多燈，照的亮堂堂的，依稀可見紅色的綢花在燈光下一閃而過。蔻兒眼前一花, 未曾看清，宣瑾昱已經抱著她繞過了房間，下了木質的回廊, 踩著鵝暖石鋪就的徑, 朝後麵的溫泉湯池而去。

    此刻夜色已經降臨，山上空氣清晰，泛著泥土與青草的氣息, 上滿繁星清晰可見, 一輪圓圓的月亮高高掛在樹梢頭, 散著皎潔的月光籠罩在莊園。

    湯池周邊有一圈錯落有致的巨石，蜿蜒曲折的徑點著數十盞石墩燈，隨著宣瑾昱大步的腳步帶起的微風輕輕晃動火焰，搖晃著拉長在徑上的影子。

    蔻兒的目光無從可落，看看看看地，最後落在巨大的岩石上，聽見岩石後頭水流的聲音，心有些瑟縮。

    這明顯是早早有人來布置好了，在他們來之間就退走了去，隻把這片地留給了蔻兒與宣瑾昱。

    宣瑾昱把蔻兒在湯池邊的木質案幾上放下，輕輕捏了捏蔻兒的臉頰：“怎就養不胖你呢，抱在懷一點重量都沒有。”

    蔻兒反駁道：“我已經比起去歲重了許多，身上都長肉了。”

    “我不信。”宣瑾昱隨手把解開了係帶的外衣一脫，扔到了案幾上，對蔻兒微微挑眉，“為夫覺著還是要親自驗過了才信。”

    蔻兒臉頰微紅，視線偏移，不敢看他。

    素日她也是個厲害的，嘴皮子溜，膽子也大，但是每每這種事情，總是會有股子羞赧籠罩著她，讓她頭腦昏亂，連一句反駁的話都不出。

    湯池邊上有一汪泉咕嘟咕嘟冒著，夜空下的水麵零零散散著淩波的碎光，靜瑟的夜中除了遠處風卷起樹葉的簌簌聲外，一片寧靜。

    宣瑾昱已經脫了衣衫，穿著中褲率先下了水，慢慢適應了水溫後，朝岸邊的蔻兒伸出手：“來。”

    蔻兒遲疑了下，咬著下唇輕輕解開了外衫，放在案幾上後，穿著一身裙衫牽著宣瑾昱的手，緩緩踩了下去。

    湯池的水溫和體溫差距不大，蔻兒很快就適應了，她牽著宣瑾昱的手找準了位置坐了下去，水麵掩在她的鎖骨，身體有種抓不住重心的漂浮感。

    水中有種稍微刺鼻的味道，一開始蔻兒有些不太習慣，稍微泡了片刻，習慣了這個味道，也就感覺好些了。

    她背靠著墊著綿軟靠背的岸邊，一手在水牽著宣瑾昱的，抬頭看著滿明亮的星星，另一隻手在水劃來劃去，呼吸都放得很輕。

    “蔻兒。”安靜了片刻後，宣瑾昱忽然輕聲叫了叫她。

    “嗯。”蔻兒應了聲，視線下垂，落在水麵上，看著用手攪出來的波流，就是不看宣瑾昱。

    宣瑾昱與她是貼著的，透過已經浸濕了的袖子，兩人的肩臂緊緊挨在一起，他身上略高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到她胳膊上，讓蔻兒有種他比溫泉還要熱的錯覺。

    “我很好奇在襄城時你的過往是什樣的，和如今差距大？”宣瑾昱問道。

    過去啊……蔻兒撥著水玩，思考了下：“差距是有的，不過不大。我不愛外出，基本都是在家中玩耍，下棋，看書，畫畫，有時候陪著表姐們出去踏青，有時候陪著外祖母去寺廟上香，最多就是跟著舅舅們貼著表姐一起出去跑過商。是跑商，我不過是去玩耍，因為外祖父不能整日在家，要出去多看多學，增長見識。”

    “看得出，你外家對你是真心不錯。”宣瑾昱含笑道。

    “是啊，”蔻兒嘴角一抿，認真道，“外家真的很好。”

    “我的外家是一個好外家，不過不是對我，是對我哥。”宣瑾昱也學著蔻兒撥弄著水麵，把水澆到蔻兒身上，然後輕輕鬆鬆著他的一些事，“姨母是長女，自幼教導有加，早早送進了宮中，也爭氣，受寵幾年，有子傍身，外祖父比起我娘和我，更看重姨母和哥。以往也就罷了，我中毒時，外祖父知道是姨母所為，不但不想辦法用人脈幫我找大夫，反而處處阻攔我娘救我……”

    蔻兒聽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屏著呼吸，水下的手緊緊攥著宣瑾昱的，無聲朝他傳遞著力量。

    宣瑾昱不是什年輕毛頭子，他能把這些事出來，就代表著已經不會被這件事再次傷害。

    或許是十四五的他還會因為不公平的對待而憤恨，二十一的他，已經無所謂了。

    “沒事。”宣瑾昱笑著用濕漉漉的手順了順蔻兒鬢角的碎發，眉眼中都是一片平靜，“這樣也好，早早讓我看清楚，以後有什就沒有期待，辦事情更好辦了。”

    外家在他登基以後，知道這位新帝對他們沒有什感情，就夾著尾巴做人，這幾年下來甚至都不敢去和宣臣也聯係，怕惹新帝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