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你其實早就做好了泄露情報的打算，而血手也早就知道了我的計劃。”

    “當我們在血狼寨發現證據時，你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我真的是信以為真了，把你當作誌同道合的朋友，其實那隻是你的表演吧。”

    “三前在高等議事廳，你明知我發動城衛軍並不會有任何戰果，還故意裝作毫不知情地關心詢問，其實，那也是你的表演吧？”

    “就在剛才，如果不是我決意要拆穿你，你還是想繼續，你的表演吧？”

    “我很佩服你，艾默克，”卡雅麵色如常，淡淡道，“之前很佩服，現在就更佩服了。”

    艾默克看著這一臉木然，喋喋不休的少女，心底不知為何，幽幽長歎了一口氣。

    “對不起，卡雅。”他有些苦澀地道。

    “不必了，你做的很好，艾默克，一次完美的示範，反倒是我，應該多向你學習才是。”

    “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卡雅，”艾默克抿了抿唇，頗為尷尬，“不過我今來這，當然不是為了看你生氣，也不是刺激你生氣的。”

    “當然，沒有重要的事情，想必你也不會大駕光臨。”

    “我……”艾默克皺了皺眉，頗有些無可奈何。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會弄成這樣子，卡雅的反應，他是可以預料的；嗯，任誰也不難想象，一個一直被人蒙在鼓的人，在麵對那個一直將她蒙在鼓的人時所感受到的憤怒。

    他預想到了這種情況，並且自信可以遊刃有餘地解決這一切，隻是不知為何，真正站在這時，卻渾身難受，舉手投足皆不自在。

    “好吧，卡雅，”他硬著頭皮，再次開口，“其實我這做，對你來也不完全是一件壞事。”

    空氣中陷入一陣難言的沉默。

    艾默克滿以為卡雅會產生疑問，結果對方看上去興致缺缺，並沒有要多一個字的打算。

    “至少你的主要目的已經達成了，不是？”他硬著頭皮，自顧自道。

    “血手高層雖然沒被抓獲，不過此後他們再不能踏進高庭，你依然相當於剿除了血手。”

    “或者，換個你喜歡的法，維護了咱們高庭的和平安寧。”

    卡雅修長的眉毛輕輕一顫，她終於抬起眼來，看了艾默克一眼。

    “別忘了我們在血狼寨發現的東西，”她冷冷道，“高庭不再有血手，可是城外很快就會再有一個血狼團。”

    “其實你是知道的吧，”她腦袋一偏，又道，“隻是裝作不知道，想讓我忽略而已。”

    “不不不，這次你可冤枉我了。”

    卡雅肯同他講話，雖然依舊沒有好臉色，艾默克已感覺從容了幾分。

    “如若真的再有一個血狼團，”艾默克笑道，“這樣的話你或許覺得太惡毒，太功利，高庭就會再有一個卡雅將軍。”

    “養寇自重！”江曼春心中聳然一動，與此同時，同樣的詞匯從卡雅口中脫口而出。

    她藍色的瞳孔中寫滿了震撼，“艾默克，原來這就是曾經義憤填膺的你內心真實的想法。”

    “我還是低估了你，沒想到你——”

    “不不不，”艾默克連連搖頭，“這隻是一個假設，一個聯想，我並沒有這種打算。”

    “就算這事兒真的發生，你才可能是受益者。你知道的，不管我怎‘養寇’，也當不了將軍，”他又道，“如果血狼團複蘇，高庭就必然派人去剿除，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不要把這想得那肮髒。”

    “本來隻是想開解一下你，看來你果然不適合這種開解方式。”艾默克汗顏。

    “好吧……”卡雅不再震撼，不過也恢複了先前冷冰冰的語氣，“這就是你所的‘不完全是一件壞事’？”

    “當然不止這些，”艾默克頓了頓，“我還帶來了一個保證。”

    他故意停止話，想看卡雅有什反應——結果卡雅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好吧，卡雅，你就真的那生氣，”他攤了攤手，滿懷惆悵，“我帶來的琉科亞的保證。”

    卡雅這才輕輕一顫，將目光重又落回艾默克臉上。

    “作為向他們提供情報的條件，我事先已讓他們保證，絕不因為血手事件，向你本人以及巴其阿代家族采取報複。”

    “他們的保證有效？”第一次，她有些忐忑的看向麵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輕男子。

    “我是以阿斯基亞家族的立場，同他們達成約定的。”艾默克目光的平靜溫和。

    “謝謝，”兩人對視半晌，卡雅低下頭，輕聲道。

    以私生子這種尷尬的身份，打著家族的旗號去和琉科亞交涉——雖然他手握極有價值的情報，但交涉的內容本就因情報中的禍患而起，其難度可想而知。另外，隻是獲得家族的許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卡雅可以想見艾默克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語背後，隱藏了多少努力。

    “謝就不用了，此事本身就是我的錯，為了維護家族利益，情非得已，希望你可以諒解。”

    卡雅默然不語，點了點頭。

    “好吧，這樣我稍微好受一點，”艾默克神情稍緩。

    “不請我坐下來喝一杯，以示諒解，”他揚了揚手，指著艾娜手中的椰子殼。那姑娘方才自顧自地吸果汁中的果肉，結果一不注意，發出“嗤”地一聲，引得眾人注意。

    卡雅黛眉微蹙，凝視著艾默克，神色複雜。

    “好吧……看來我有些……得意忘形了，”艾默克幹笑了幾聲，欠了欠身，“今就先到這吧，打擾了。”

    卡雅怔怔地看著艾默克轉身離去，雙唇輕顫，欲言又止。

    琉科亞的報複，非常恐怖，這也是卡雅此次行事唯一擔心的地方——即便艾默克泄露了情報，從利益得失來看，這可以算是最圓滿的方案了。

    如果，他事先同自己商量，現在場麵會不會好看一點？

    卡雅默然自問。

    果然，在親眼見識了一個人臉上的麵具之後，就很難再去相信，他此刻臉皮上的，便是他本來麵目，而非是另一張精巧的麵具。

    難道茲此一生，我都要陷入這種難堪的困惑中？

    主啊，請指引我，為你忠誠的仆人拂去她心頭的疑惑吧。

    “對了，”艾默克的聲音從花園門口傳來，正在默禱的卡雅抬頭，隻見他站在大理石台階最上麵，已經轉過身來，帶著一臉溫和燦爛的笑容，“差點忘了告訴你，麥克修主教已經於昨晚上回到高庭了。”

    “主教大人！”卡雅聲音微顫，臉上浮現出莊嚴肅穆的神情。

    麥克修主教，便是光明教廷駐高庭分部的最高領導人，此前他響應教皇召喚，前往波黎帝國境內教廷總部阿法尼斯朝聖，已經有很長時間不在高庭。

    聽到他的回歸，卡雅頓時覺得原本灰暗的前路燃起了一絲光亮。

    “這是主的意旨？我渴望主的指引，於是麥克修主教便回來了，而且，這個通知正好是由艾默克親口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