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太子妃

    屏北，北燕軍營。

    “娘娘膽子真大，竟隻身闖敵營，我是佩服您的勇氣呢，還是嘲笑您的愚蠢呢？”向靈韻斜倚在太師椅上，目光如毒蛇般纏繞在一身白衣的花傾城身上。

    花傾城沒有細看向靈韻，一進軍帳便被一股濃烈的香氣熏得幾乎嘔吐，聽了向靈韻的話，這才仔細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穿著血紅色的紗裙，臉上抹著厚厚的脂粉，可仍掩蓋不住她滿臉死人般的灰白。這一室的濃鬱香氣是用來掩蓋她身上的屍氣的！“你！你也是閻羅十殿的人！”

    “是！我是平江王，專門為公子培植欒童，訓練死士。”

    花傾城想起那些沒有臉的死士，心底一寒，連目光都變得陰沉，語氣冰冷地道：“向靈韻，該收手了，無雙已經放棄了。”

    “公子沒有放棄！公子隻是一時心意不定！”向靈韻猛然起身，險些站立不穩，情緒激動地道，“是你！一定是你！他要給你下你不要，所以公子傷心了，公子傷心了……”

    花傾城側目，發現向靈韻的情緒有些不對，似乎是陷入了某種魔障中。

    “你不知道，這些年他是怎過的。公子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你，他把你當作心頭的珍珠，恨不能剜出心頭的血養著你……”向靈韻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怨毒刻骨，“我恨你，我恨不能將你千刀萬剮！公子為你成立閻羅十殿，將自己化身閻羅，如今又為了你解散十殿，拋棄他為之努力多年的一切！這江山，他本是唾手可得的！他原本就該是下至尊！”

    花傾城沒有話，上前一步，仔細看了看向靈韻的臉色，歎息。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你把公子還給我……”向靈韻瘋了似地撲過來，揪住花傾城的衣襟。

    花傾城皺眉，向靈韻修煉嗜魂大法已達魔境，她的身體如今與屍體無異。

    “我求求你，你把公子還給我，把公子還給我……”向靈韻瘋了似的落淚，臉上厚厚的脂粉被刷出兩道印子，妝容盡毀，連尋常村婦都不如。

    花傾城猛一用力，推開向靈韻，毫無情緒地道：“無雙死了。”

    “死了？……你騙我，騙我……公子是不會死的，公子怎會死……”

    花傾城清冷的眼底多了絲憐憫。這個女子是真心愛無雙的，她為無雙墮入魔道，而無雙卻為自己化身修羅……“無雙死了，你該清醒了。”花傾城著，一步步上前，逼急向靈韻，輕聲道：“無雙一向不喜歡別人忤逆他的意願，他若地下有知，得知你一意孤行不肯遵從他的命令，我想，無雙會生氣的。”

    “……生氣？公子不會生氣的，公子是沒有任何情緒的，除了對你，他不會對其他任何人有情緒。我們這些人都隻是工具，公子怎會為一件工具生氣呢……”向靈韻轉身，又轉身，在大帳內神誌不清地跌跌撞撞。

    花傾城一滯，被她這一隱隱作痛的心突然就疼得厲害起來，竟疼得一句話也不出來。

    向靈韻背對著花傾城，仰麵倒下，頭正好倒在花傾城腳邊，眼睛瞪圓著看著花傾城，似乎出現了幻覺，喃喃地伸出手，道：“公子，公子您回來了……”

    花傾城一滯，向靈韻胸口上紮著一把匕首，尖峰沒入胸膛，唯留下刀柄露在身體外。花傾城咬牙，下唇咬得滲出血絲，深吸了幾口氣，遞出手握住向靈韻掙紮著伸出的手，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向靈韻癡癡一笑，原本變得難看的臉上此時竟如女兒般紅潤羞澀。

    花傾城伸出手，覆在她的眼睛上，低聲道：“我代無雙謝謝你，謝謝你的愛。你的心，我想無雙是知道的，他是那聰明的一個人，怎會不知道你的心意呢！你愛他，他知道了，你仍舊可以在他身邊，這就夠了。靈韻，去找無雙吧！去找無雙……”

    向靈韻聞言，瞪圓了的眼睛猛力眨了一下，艱難道：“謝謝……”臉上是滿足安詳的笑容，然後慢慢地合上眼，失去了呼吸。

    花傾城閉目，兩行清淚落下，滴落在向靈韻臉上，既像是自己的淚，又像是她的淚。一念執著，害了多少人……花傾城一把大火，燒了向靈韻軍中的三百欒童。那些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他們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武器，除了焚燒殆盡，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解脫他們。花傾城一身白袍，站在山坡上迎風而立，看著那漫的火焰。那火，似乎要將世界焚盡。屍體焚燒的臭味撲麵而來。

    “姐，下山吧……”碧雲連吐了好幾口，勉強撐住對花傾城勸道。

    “娘娘，還是走吧，這地方不吉利。”殷吉祥是見慣風浪的人，可此時麵對這一把火仍控製不住的腳軟，隱約中似乎還能聽到火海那些沒死絕的人的哀嚎。殷吉祥打了個冷顫，臉上的血色早已褪得幹幹淨淨。

    花傾城沒有回頭，隻是低低地看著自己一身白衣在風中變得汙濁不堪。火勢漸漸弱了，到處都是劈啪之聲。黑灰隨風而起，染汙了她的素服。花傾城心中悲哀，這一切的孽，一切的債都因自己而起……足尖點著向前，花傾城一縱身，從山坡上跳下。

    “皇後娘娘……”

    “姐……”

    殷吉祥、碧雲尖聲厲吼，拚命想抓住花傾城下落的身體。隻是這一切來的太突然，讓人措手不及，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隻是本能地想去抓住她。侍衛聞聲而至，全都束手無措，底下是火海，山坡雖不高，卻足以致命，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能在這樣的高度平安落地。

    一道身影掠過，眾人眼前一花，定睛一看時山坡下已經沒了任何人的身影。

    花傾城悲傷過度，心灰意冷，跳下山坡時是沒有意識的，隻是本能地想將自己也化為灰燼。醒來時，她正躺在一個山洞，頂上的石岩滴著水，地上的岩石已經被穿出一個深深的洞。

    “醒了？好好的幹嘛尋死！”

    花傾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猛一轉身，看到司空朝歌正抱著柴火，若無其事地添著柴。她一身布衣，頭發簡單地用布條束著，五官刀削似的筆挺，似乎是消瘦了些。花傾城看著，眼眶就充滿了淚，她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話，或者，是不知道該些什。倒是司空朝歌，還像以前一樣滔滔不絕地道：“生命是可貴的，不管遇到什事都不能輕易尋死，你若是死了，那些愛你的人該多傷心難過。”

    “朝歌……”

    “像我，我一覺醒來什都不記得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就在剛才，我才知道自己能從那高的山坡上跳來跳去。要是早知道，我就用不著每千辛萬苦地爬到樹上去摘野果了……”

    “朝歌……”

    “還有啊，我總記得我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完成，所以我不能死，前幾日我遇到狼群，險些就死在狼口了，可我還是逃了出來。當時我明明是知道我還要去找一個什人的，好像是對我極其重要的人，可第二我又想不起來了……但是我總覺得無論遇到什，我都必須活下去，活著給她留一個念想，活著為有一能找到她……”

    “你為什救我？”花傾城已經確定司空朝歌忘了以往的一切，可還是忍不住問道。

    司空朝歌被她這一問，認真地歪著頭想了一會，道：“今日一大早我便覺得心很不舒服，不知道為什就走到那個山坡去了。看見你站在山坡上絕望的樣子，我不知怎地心痛得像針紮一樣，你跳了下去我便也跟了下去。當時我隻是想，無論你跑到哪，我都要追上你……”

    花傾城起身，來到司空朝歌身邊，司空朝歌一邊添著火一邊仍不停頓地道：“我每都會夢見一個女子，她住在很高很美的地方，可她並不快樂，她的眼神是憂鬱的，每次我夢到這就心痛地醒過來，可我總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我隻知道，她很美，很美……唔……”司空朝歌愣住，手的柴火散了一地。花傾城雙手纏在司空朝歌脖子上，閉著眼，用盡全身力氣般吻著他，淚水沾濕了兩人的臉。司空朝歌一滯，先是怔忪了片刻，便漸漸沉迷下去。花傾城的唇在司空朝歌唇上輾轉纏綿，轉至他的左耳，先是慢慢地舔舐，突然猛一用力，死死地咬住他的耳垂，鮮血滲入口，腥甜得令人暈眩。

    “你怎咬人！”司空朝歌吃痛地推開花傾城，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捂住嘴，深恐花傾城又撲上來咬一口。

    “你叫朝歌，你想找的人是你的妻子，而我就是你的妻子。”花傾城看著司空朝歌的眼，一字一頓，極其認真地道。

    司空朝歌吃了一驚，雙手放了下來，似乎還是不敢相信的問道：“真的？”

    “你看。”花傾城側過臉，露出自己左耳上那道淺淺的肉疤，道，“你咬破了我的耳垂許我終生，如今我咬破了你的耳垂，許你終生，我便是你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