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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死啦,徒兒,飯好了沒,好了沒,到底好了沒”一位女子身穿黑衣仰躺在床頭,一頭烏黑的長發潑墨一樣披散開,秀氣的眉頭皺巴巴的,雙目無神,就跟個殘廢一樣,混吃等死的頹廢模樣,有氣無力的衝著外麵喊起來。
邵離把托盤端到了屋子,然後一樣一樣的把飯食放到了小桌子上,看到女子懶洋洋的模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又無奈的道:“好了,快起來吧,別指望我喂你啊。”
女子使勁聞了聞空氣中飄散的香氣,眼睛就這巴巴的看著,咂咂嘴:“都說了不吃蘿卜,不吃蘿卜,你又給我弄了蘿卜!”
邵離咬咬牙,也不打算理會了,自己坐下開始吃。
女子頓時急了:“哎,幹什呢!”
邵離連個眼神都沒給,吃的時候故意吧唧嘴,再看一眼說:“不吃蘿卜,不吃蔥花,不吃這個,不吃那個,什都不吃,不吃多浪費,隻好我吃了。”
女子被噎住了,又氣呼呼的從床上爬起來,指著邵離的脖子就吼:“逆徒!有你這對師傅的嗎!”
邵離終於回過頭,用了最大的度量綻放出一個溫和的笑,“好歹是當人師傅的,可有你這當人師傅的嗎?”
女子翻了個白眼,一點顏麵都不要,按照正常程序把氣撒完了就開始老老實實的端起碗筷開始吃飯,吃了幾口又看邵離,嘴吃的香,眼神卻還是不滿的看著邵離:“嘖嘖,大逆不道啊,居然指責起為師來了,小心我罰你啊。”
這種話說多了,說的就跟放屁一樣,就讓邵離聽了個響。
師徒兩個,一邊吃著一邊互相拌嘴。
意外的很和諧,很溫馨。
吃完飯,邵離把自己家師尊硬是從黑沉沉的屋子收拾了出來。
外麵陽光明媚,和風習習,草長鶯飛,院門前幾顆桃花樹正開的豔麗,一股沁人的馨香就這肆無忌憚的鑽入鼻腔,到達每一個毛孔,直至滲透進靈魂。
女子長長的伸了個賴腰,“哎呀,乏了,徒弟,給我搬張太師椅來,這好的日頭,不該被辜負了,為師要在這神遊天地,感悟大道。”
邵離早就搬來了太師椅,當即放下,等女子躺好後,把手上的一張毛毯給蓋了上去。
旁邊的小桌子上有些山果,不大不小,個個水潤飽滿,香甜可口。
女子一口一個,滿足的眯起了眼睛,像是在陽光下吃飽喝足正愜意的舔著小爪子的小貓咪。
這一覺足足睡了一個時辰,突然女子從睡夢中驚醒,半天才慢慢的從那夢的虛幻中融入現實。
臉上還有為退散的餘悸,手指尖無意識的顫著,心跳快的一下子還停不住。
直到深深的呼吸了好幾口氣才慢慢的恢複了正常。
一抬眼,便看見了靜靜看著她的小徒兒。
她臉色一變,抬了抬倨傲的下巴:“徒兒,為師口渴了,上茶。”
邵離上了茶水,看著女子小口小口的喝著茶,問:“到底夢見了什,讓你這害怕,幾乎就沒有一晚能睡好覺的。”
女子眉頭狠狠的一擰,這一次是真的含了七分怒氣,撐著昏昏沉沉的腦袋惡狠狠的說:“這不是你該問的。”
這種脆弱的心理就是致命的弱點,碰一下就要痛不欲生,怎可能說的出口。
要是被知道了會被笑話吧。
往自己傷口撒鹽的蠢事,她才不會去做。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夕陽西下,憑白添了一抹哀愁,淒涼。
也不知道是觸動了女子的拿一根神經,她突然饒有興致的提起要作畫。
她作畫的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
很快,眼前這黃昏下的美景都被她定格,留在了畫麵上。
景色是美的。
可好像是少了點什。
空虛的,沒有靈魂。
女子想了想,看到了身邊研磨的小徒弟,眼珠子骨碌一轉,便讓邵離站在那桃花樹下。
這孤獨的畫麵瞬間就被顛覆,變得很溫暖,很舒適。
她無數次提筆,一筆一畫都用了心,可往往就在快要完成一幅畫的時候卻又無數次撕毀半成形的畫作。
越是想要畫好,越是畫不好。
怎努力都不能描繪出此時此刻眼前的美感,更不能表達出心的感受。
到了後來,每動一筆都多一分罪惡感。
最後,她對著純白的畫紙連一筆都不敢落下了。
最後就隻能直勾勾的看著邵離,眼神越來越暗沉。
邵離看出了女子的不對勁,又假裝不在意的問:“還要不要畫了?”
女子猛地把筆一摔,“不畫了!”
邵離輕輕的走過來,把之前被撕毀的畫都撿了起來,細細的看起來,抬起頭:“這不是畫的很好,有什不滿意的。”
女子頓了頓,看著邵離的眼神很複雜,又不像是在看他,又後知後覺似的對上了邵離的清澈目光,跟被火撩到了似的忙不及的趕緊避開,低著頭看著自己,再把自己的手攤在自己的眼前,說不出的落寞和嫌棄:“畫啊,原先就是一張白紙,我想怎塗抹就怎塗抹,想畫成什樣就是什樣,我以為我可以,我一直都可我畫不出,怎就畫不出呢”
留不住的溫暖,想要破壞的欲望,遲來的罪惡感,這種種恐慌像是無數個蟲蟻啃噬著她的心。
不如不畫呢。
她也不配去畫。
她這雙手,沾滿了鮮血,滿身滿手的罪惡,怎可能畫得出那種美好的韻味。
白紙上多一筆都是一種褻瀆,是罪過。
女子呆呆的看著邵離宛如翠竹一般的身形,目光時而虛幻時而深沉。
像是在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但不管怎樣,態度都極為的認真。
認真到,似是有些虔誠,還有些微不明顯的畏縮。
從前碰見了美好的東西,她得不到的,就一定會想要毀滅,且一定會去行動起來。
現在,不是了。
她同樣想得到那些美好的東西,可是她怕了。
因為比起毀滅,她更想留住那些美好的東西,一絲一毫都不忍心去破壞。
比如眼前的美景,以及,就在眼前的邵離,還有,更多更久遠之前的,已經刻在了靈魂的記憶。
可被汙染的純白畫紙,怎回到最初幹幹淨淨的時候。
她這雙罪惡的手,滿心的惡意,不配沾染那些美好。
唯一唯一能給她慰藉的是。
眼前的邵離。
他知道她的一切罪惡。
不必去偽裝,不必汲汲營營的算計,避風港一樣,有邵離的地方,就像是有了家一樣溫暖,安全又舒適。
翌日清晨。
“師傅,該起床了。”到時候見不到第一縷陽光,又要怨我這個小徒弟沒用了。
女子蒙頭繼續睡,嘴嘟囔著:“不行,讓我再睡一會兒。”
邵離不為所動,隻是繼續堅持在床邊催促著,看著自家師尊耍賴皮的樣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他輕輕笑了一聲,轉而去了廚房,端來了一碗鮮香四溢的青菜瘦肉粥,配著小菜,包子,蒸餃。
等都擺好之後,果然,那饞嘴的師尊便聞著味從溫暖的被窩爬了起來。
邵離矜持的,含蓄的,微微一笑,禮貌周全道:“師傅,請用膳。”
一天又一天,這樣的日子習以為常,一年又一年,周而複始,像是要就這樣直到永遠。
這一天,邵離要去采蘑菇,去竹林挖筍。
因為她喜歡蘑菇湯,還有炒冬筍。
想起邵離嫌棄自己懶,於是這一次難得心情大好的起了早,邵好了一壺茶,然後開始靜等。
可左等右等,邵離還是沒回來,算了算時間,至少耽誤了半個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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