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夏洛蒂amp;#183;勃朗特 本章:第三十四章

    當一切都辦妥當的時候,已經到聖誕節了。這是屬於所有人的假日。假期要關閉莫爾頓學校,並且不能讓這些孩子空手而歸。我剛剛交了好運,所以出手也變得大方許多,當然這也是我發泄異常激動之情的一個機會和理由,所以我把自己得到的大量東西都分給了孩子們。早先,我就感覺到這些鄉村的孩子是喜愛我的,就在離別的時候,我的想法得到了證實。她們的情感表達樸實而強烈。讓我覺得驚喜的是,我發現自己已經在那些純淨、無邪的心靈中占據了一個位置,要我答應每個星期都去學校看她們,並且給她們講一個時的課。

    弗斯先生來了,現在這所學校已經有六十多個學生了。我親眼看著班的學生走出教室,才離開並且鎖上了門。此時,我手拿著鑰匙,站在那,和班上五六個最優秀的孩子告別。我認為這幾個姑娘舉止得體,雖是在農民階層長大的孩子,但是她們品格高尚,懂禮貌、謙遜,見多識廣。這一點意義重大。畢竟英國農民是整個歐洲農民中最有涵養、最懂禮貌的。那之後,我也見過法國、德國的一些農婦。和莫爾頓的姑娘們比起來,就算她們當中最出色的也遜色很多,看起來有些愚昧和粗俗。

    “忙碌了整整一個季節,你覺得你的付出有回報了嗎?”那些姑娘走後,弗斯先生問道,“你覺得在你風華正茂時用充沛的精力做這樣的事情,會給你帶來快樂嗎?”

    “當然。”

    “可是你現在隻是辛苦了幾個月,如果你將畢生的精力都投入提高民族素質的事業上,不是很有意義嗎?”

    “是的,”我,“但我不會永遠這做下去。因為與培養別人的能力一樣,我也要發展自己的能力。現在這個時候到了。不要再讓我的心停留在學校時的狀態了。現在我隻想安心地過一個假期。”

    他神情嚴肅地打量著我,:“怎了?為什你給我的感覺變得很急切?這是什意思?你想要做什?”

    “我要讓生活變得積極起來,要盡我所能主動地做些事情。首先,我得拜托你讓漢娜離開你的住所,再找別人服侍你吧。”

    “你需要她嗎?”

    “是的。讓她和我一起回到沼澤居。黛安娜和瑪麗一星期後就要回家了。在此之前,我得將一切都收拾妥當,迎接她們。”

    “我知道了。我還以為你要去很遠的地方旅行呢。這樣也好,就讓漢娜和你一起收拾那吧。”

    “你通知她在明之前準備好。這個是教室的鑰匙,明早上我會把屋的鑰匙給你。”

    他接過鑰匙。“你這高興放棄這份工作?”他,“我不能很理解你此時輕鬆的心情,因為我不知道你在放棄這份工作後,需要找什工作來代替。現在你的生活目標是什,你的雄心是什?”

    “我最首要的任務就是打掃(你理解我所的話的全部意義嗎),先將沼澤居中的每一個房間甚至地窖都清理一遍;第二個目標是用蜂蠟、油和數不清的布頭把房間擦得亮;第三個目標是以數學的精密度來安放屋內的椅子、桌子、床和地毯,然後我要充分利用你的煤和泥炭,把每個房間的火爐都生起來。最後,在你的妹妹們預計到達的前兩,我會和漢娜打雞蛋,挑選葡萄幹,研磨調料,做聖誕蛋糕,剁肉餡,隆重地沿襲每一項聖誕烹飪習俗。不過,像你這樣的門外漢,無論向你怎解釋,你都不會懂的,總之,會很忙碌就對了。我要在下星期四黛安娜和瑪麗到家之前,將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我的雄心就是能夠在她們回來時,給予她們最熱情的歡迎。”

    聖約翰微微一笑,對我的答案不是很滿意。

    “目前看來這個計劃很好。”他,“不過,認真地,當你享受完這一波快樂,你不會還將自己的眼界僅僅放在親人和家庭的歡樂上吧?”

    “這可是人世間最美好的東西。”我打斷了他的話。

    “不,簡,這個世界不是用來享樂的地,而且也不要將它變成那樣,這不是一個休息的地方,所以不要讓自己的意誌懈怠了。”

    “恰恰相反,我的意思是要大忙一陣子了。”

    “簡,我可以暫且諒解你此時的心情,並且可以給你兩個月的時間去充分享受這份對於你來新的家庭稱呼,可以去為你剛剛找到的親人興奮一陣子,好好兒陶醉一番。但是以後,我希望你能夠把目光放得長遠一些,不要隻看見沼澤居和莫爾頓,看重自己的姐妹圈子,看重自己安寧的生活,並且隻是讓文明和富有僅僅給予你肉體上的享受。我希望到那時可以看到充沛的精力促使你去做一些大事。”

    我驚訝地看著他。“聖約翰,”我,“我覺得你這樣太不善良、太惡毒了。我一直都希望我的心可以像女皇那樣滿足,而你卻希望我的心處於不安的狀態!你到底有什目的?”

    “我的目的就是讓上帝賜予你的賦派上用場。簡,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地關注你,提醒你,我要告訴你必須克製自己投入平凡家庭中的熱情,更不要迷戀肉體上的聯係,你需要把你的堅定和熱情留給更值得你去做的工作和事業,不要將它們浪費在平庸的事情上。懂了嗎,簡?”

    “啊,你好像是在希臘語。我覺得我有充分的理由去享受快樂,並且我也一定會快樂的。再見!”

    我在沼澤居的忙碌生活過得很愉快,我很努力地工作,漢娜也是一樣。她會入迷地看著我在房間忙活,看著我清掃啊、擦灰塵啊、清理啊、燒飯啊,總之就是樂不可支地忙個不停。的確,在一兩比較混亂的日子過後,我們的努力初顯成效,並且在混亂中也逐步恢複了秩序,這讓我們兩個都很開心。回到這之前,為了給這添置一些新的家具,我去了一趟s城。我的表兄表姐們將布置的大權都交給了我,隻要我高興,怎樣布置都可以,並且都出了錢來做這件事。對於普通的起居室和寢室,我大體上保持了原樣,因為我知道黛安娜和瑪麗看到樸實的桌子、椅子和床時,會比看到那些豪華時尚的家具更愉快。但必要的新意還是要添加的,我想讓她們在回來的時候感受到驚喜和新的生氣與希望。所以我在屋子鋪上了漂亮的新地毯、新窗簾,以及幾件精心挑選的古色古香的瓷器和銅器,另外還有新的床罩、鏡子和化妝台上的化妝盒等。不過,我選的顏色雖然鮮豔,但絕對不會刺眼。還有一間空置的客廳和臥室,我選用古色古香的紅木家具和大紅的帷幔來裝點。過道上鋪了帆布,樓梯上也鋪了地毯。當一切都完成以後,在這樣寒冷的季節,沼澤居則是窗明幾淨、舒適典雅,真是與外麵凋零落敗的景象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令人期待的星期四終於來了,但是她們可能晚上才到。在黃昏之前,我就把樓上樓下的壁爐都生起了火,也將廚房打掃幹淨了。漢娜和我都穿戴好了,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妥當。

    聖約翰先到。在此之前我一直央求他先不要回來,因為我要打掃屋子,等我都布置好了才行。實話,光想想四周又髒又瑣碎的亂七八槽的樣子,就足以把他嚇得躲很遠了。他回來時,看見我在廚房照看正在烘烤的茶點餅幹,於是走近爐子問道:“你是不是對女仆工作感到滿意了?”作為回答,我邀請他全麵參觀一下我的勞動成果。不過他的參觀無非就是向我打開的房中看了看。當他在樓上樓下轉了一圈之後,我一定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能在這短的時間給這帶來如此大的變化。但是他沒這種變化給他帶來的愉悅心情。

    他的沉默讓我很掃興。我想或許這種變動擾亂了他從前在這的珍貴回憶。於是我問他是不是這樣,當然我在問話的時候心情有些失落。

    “一點兒也沒有。相反,我認為你已經顧及到了每一個能夠引起回憶和聯想的細節。而且,我還真怕你在這方麵花了太多的心思,那就不值了。譬如,你花了多少時間來考慮如何布置這間屋子的?隨便問一下,你知道書放在哪嗎?”

    我用手指著書架上的那本書。他拿了下來,像往常那樣拿著書走到窗邊的一個角落,讀了起來。

    可是,讀者啊,這個時候我真的很討厭他這副模樣。沒錯,聖約翰是個好人,但我開始相信他對自己的判斷了——鐵石心腸的人。在這個世界的喜怒哀樂,對他來沒有任何的吸引力——平靜的享受對他而言也不具魅力。他生活的目標就是追求,追求傑出、偉大的東西。他從未停下來休息,而且也不讓旁邊的人停下來。當我看著他岩石一般蒼白、平靜、高聳的額頭,看著他陷入沉思的漂亮麵容時,我立刻明白他很難成為一個好丈夫,做他的妻子應該也是一件很受折磨的差事。恍惚間,我似乎領悟了他對奧利弗姐的愛的實質。我同意了他的看法,他對她的愛隻是一種感官的愛。我也能夠理解為什他會因為這種愛而鄙視自己,同樣也理解他為什渴望這種愛快些被扼殺和毀滅,而不相信愛會永遠有助於他或她的幸福。我終於明白他是大自然所雕刻出來的英雄——基督教徒和異教徒英雄——法典製定者、政治家、征服者。他是可以寄托巨大利益的堅強堡壘,但是在家,他像是一根冰冷、沉重的柱子,陰鬱沉悶,與生活格格不入。

    “這間客廳可不是他該待的地方,”我沉思道,“或許喜馬拉雅山穀、南非叢林,甚至是瘟疫流行的幾內亞海岸的沼澤,才是他能派上用場的地方。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放棄寧靜的家庭生活,因為家庭不是他的活動場所,隻能讓他的感官變得遲鈍,沒有地方施展才能。然而在充滿爭鬥和危險的環境中——確實能夠顯現出勇氣、發揮能力、考驗韌性的地方——也隻有到了這種地方,他才會像首領或長官那樣,會話,會行動。可是在這樣的壁爐邊,一個快樂的孩子也會比他強。他選擇傳教士的工作是絕對正確的。此刻我終於明白了。”

    “她們回來了!她們回來了!”漢娜打開客廳門嚷道。與此同時,老卡羅也興奮地高聲大叫。我跑了出去,此時外麵的已經黑了,但是我能聽到車輪碾過土地的嘎吱聲。漢娜立刻點上了提燈。馬車在門的旁邊停了下來,車夫打開了門,一個熟悉的身影先下來,隨後是另一個熟悉的身影。那間我的臉就已經埋進了她們的帽簷下麵,我先是觸碰到了瑪麗柔軟的臉,接著是黛安娜瀟灑的鬈發。她們大笑著,親吻著我,隨後親吻了漢娜,拍了拍卡羅的頭。這可讓卡羅樂得差點兒瘋掉。她們急著問家是不是一切都好,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她們就匆匆進屋了。

    她們從惠特克勞斯一路車馬勞頓到這,現在已經渾身僵硬了,夜間的寒氣一定把她們凍壞了。當她們看到溫暖而令人振奮的火光時,臉上便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車夫和漢娜忙著將馬車上的行李搬進屋子的時候,她們問起了聖約翰。這時,聖約翰從客廳走了出來。她們倆立刻摟住了他的脖子,他也輕輕地親吻她們,並且聲地了幾句歡迎的話,之後很快就去客廳,並且真的像避難一樣急速鑽進了客廳。

    為了能讓她們上樓,我早早就點好了蠟燭,黛安娜囑咐了幾句招待一下車夫的話,她們兩個就一直跟在我的後麵。她們對房間的整修和裝飾,還有新的帷幔、新的地毯和色澤鮮豔的瓷花瓶,都非常滿意,慷慨地表達了感激和驚喜之情。此時我才覺得很高興,因為我的安排讓她們很滿意,完全符合她們的期望。我的行為給她們的回歸家園之旅增添了一些生動的氣息。

    那的夜晚真的很美好。表姐們興高采烈,口才都很棒,她們講述著,談論著,她們的熱情掩蓋了聖約翰的沉默。看到妹妹們,他也會由衷地感到高興,但是她們閃爍的熱情和流動的喜悅卻無法引起他的共鳴。那一的大事——就是黛安娜和瑪麗回家了——到這,他感到很愉快,但是接下來的熱鬧、滔滔不絕和隆重的款待,都讓他覺得厭倦。我知道,他一定是在心祈禱第二快點兒到來。用完茶點後的一個時,那晚的歡樂氣氛達到了一個高潮,此時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漢娜進來:“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來得可真不是時候,他自己的母親快不行了,想要請弗斯先生去看看。”

    “她家住在哪,漢娜?”

    “要到惠特克勞斯坡,距離這差不多有四英的路,而且路上全是沼澤和青苔。”

    “你去告訴他,我這就去。”

    “先生,我覺得你今晚還是不去為好。外麵太黑了,這樣難走的路很危險,而且沼澤地是沒有路可走的,今的氣還這糟糕——我覺得從來就沒刮過像今這大的風——先生,我還是幫你傳個話,明再去吧。”

    但是他已經披上了鬥篷,沒有任何怨言地出發了。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夜時,他回來了,盡管四肢冰涼,身體疲勞,但是神情比走之前還要愉快。因為他又盡責了一次,又努力地做了一件事,對自己這種舍己為人的魄力感覺不錯。

    我真擔心在接下來的七中他會不耐煩。因為聖誕周期間,除了陶醉於家庭的快樂溫馨氣氛,沒有什事情可做。荒原上空的空氣、家中無拘無束的溫馨氣氛和對未來的美好期許,對於黛安娜和瑪麗來都是心靈的慰藉,是可以治療百病的良藥。從上午到下午再到晚上,時刻充滿了快樂。她們總能找到話題,並且講的話總是那機敏、精辟、見解獨到。我被她們深深吸引著。我喜歡傾聽,也願意參與其中,隻要是她們喜歡做的事,我就願意參與。聖約翰對我們談論的話題和笑並無非議,但也不會參與,經常躲避。他很少在家,他的教區很大,人們又居住得分散,他每都會去訪問不同地區的貧苦人家。

    一吃早餐的時候,黛安娜有一會兒顯得很憂鬱。於是她問道:“你的計劃有變化嗎?”

    “沒有,而且也不會變。”他回答道。之後他便通知大家,他將在明年離開英國。

    “那,羅莎蒙德?奧利弗呢?”瑪麗問。這句話好像是沒經過思考就出來的,所以在完後她做了一個手勢,好像要將話收回一樣。聖約翰手捧著一本書——吃飯時看書這個習慣,可與普通人不大一樣——他合上書,抬起頭來。

    “羅莎蒙德?奧利弗,”他,“她馬上就要和格蘭比先生結婚了。他是弗雷德克?格蘭比爵士的孫子和繼承人,而且住在s城,不僅家庭背景好,也很受那一代人的尊敬。這個消息是我昨從她的父親那知道的。”

    他的妹妹們相互看了看,又看了我一眼。之後我們三個人又一起看著他,而他卻像一塊玻璃般平靜。

    “這門婚事一定是匆忙決定的。”黛安娜,“他們不可能認識很久。”

    “有兩個月的時間了。他們是十月份在s城的一個鄉間舞會上結識的。而且,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樁婚事是很完美的,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而且也無須拖延下去了。現在隻要等弗雷德克爵士留給他們在s城的那棟房子重新裝修好,他們就能住進去了,那個時候他們就結婚。”

    在這次談話之後,我有一次看到聖約翰獨自一人,很想問問他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是不是很傷心。但是我轉念一想,他或許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所以也就沒有冒昧地去打攪,反而因為前幾次沒有摸清底細就貿然行動而自覺慚愧。此外,我也很少和他話,因為他的臉總是被一層冰覆蓋著,將我的坦率全都冰封在下麵了。他沒有像承諾過的那樣待我如妹妹一樣,對我總是有一點兒的差別,讓人心寒。看來他一點兒都沒有真心想和我成為真正的親人。雖然我們現在住在同一棟房子,但是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比我當女教師的時候還要遠。當我回憶起他那時對我的信任,我便更加不能理解他現在為什對我冷漠了。

    當他突然從書桌上抬起頭來和我話時,我還真有些吃驚。

    “你看,簡,仗已經打完了,而且獲得了勝利。”

    我被這樣的話方式嚇了一跳,所以沒有立刻回答。猶豫了一會兒後,我道:“可是,你確信自己可以為了勝利而不計代價地付出嗎?倘若再有一次這樣的戰役,你會不會被毀掉?”

    “我想不會。即便我的處境如此,也沒有關係了,因為我永遠不會將自己牽扯到那樣的戰爭之中了。戰爭的結局是不可逆轉的,所以我前麵的道路已經清掃幹淨了。為此我要感謝上帝!”完,他又回到自己的那些文件和書中去了。

    我們彼此間的歡樂氣氛(即黛安娜、瑪麗和我)漸漸地趨於安靜了。我們恢複了往常的習慣和正常的學習計劃,這樣聖約翰待在家的時間也就多了。他會和我們坐在同一個房間,有時一坐就是幾個時。通常,瑪麗繪畫,黛安娜繼續她的《百科全書》閱讀課程(她總是能讓我驚訝和敬重),我苦讀德語。他則思索著自己神秘的學問,也就是東方的語言,他覺得要實現自己的計劃,就一定要掌握這門語言。

    他就那樣一直忙碌著,坐在自己的角落,十分安靜。隻是他的目光不那投入,他的藍眼鏡總會離開古怪的語法書到處看,有時甚至會看著我們三個人,一旦他的目光與我們之中任何一個的目光相遇,他就會避開,而且總是注視著我們三個人用的桌子上。我很疑惑他的用意。我還不明白,為什我覺得我每去學校上課一個時,而他每次都要抓住機會表示滿意。我更加不明白的是,但凡遇到不好的氣,比如刮風、下雪、下雨,他的妹妹們都會勸我別去了,可是他一點兒都不在乎氣的影響,反而鼓勵我克服阻礙,一定要完成自己的工作。

    “在我的認知中,簡絕對不是一個懦弱的人。”他,“她一定會頂住狂風驟雨或者暴風雪,同我們一樣。她身體健康,並且適應能力強,比許多看起來身體強壯的人更能經得住風雪。”

    回到家時,我雖然被風吹雨打得有些疲憊,但是我從來不敢抱怨,因為我知道假如我開口,他一定會生氣的。不管什時候,隻要我不屈不撓,他就會為我感到高興;反之,他就會生氣。

    但是在一下午,我獲準留在家,因為我確實感冒了。這一是他的妹妹們替我到莫爾頓去上課的,我則坐在家看席勒 1的作品。而他呢,一直在破譯書一樣的東方文字。當我打算去練習翻譯時正巧碰到他的目光,才發現自己一直在他那雙藍色眼睛的監視下。我真不知道他已經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多久了。他的目光總是很犀利、冷酷,而那間我竟然有些迷信了——我覺得,除了我和他之外,房間還有某種神秘的東西存在。

    “簡,你在做什?”

    “學習德語。”

    “我要你放棄德語,改學印度斯坦語 。”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我很認真,而且我會告訴你為什。”

    接下來他所給我的解釋是,印度斯坦語是他目前正在學習的語言,但是學了後麵的,又容易忘記前麵的。如果能有個學生,對他的幫助是很大的,這樣他就可以頻繁地講述這些基礎的知識,也會加強記憶。而人選嘛,是選我,還是他的妹妹,他想了許久。最終他定下了我,因為他認為我比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耐得住寂寞。我會幫他嗎?而且,我也不用為他作太久的犧牲,因為再過三個月,他就要離開這去遠行了。

    可不能輕易地拒絕聖約翰這個人。隻要是他給你的感覺,無論是痛苦還是快樂,都能讓你刻骨銘心。於是我答應了。當黛安娜和瑪麗回到家中時,發現我前一刻還是她們的學生,現在已經轉投他人名下了,於是大笑不止。她和瑪麗都認為,聖約翰絕對服不了她們做這樣的事情。他也平靜地回答:“我知道。”

    我發現,他是一位很有耐心但十分嚴厲的老師。他對我的期望很高,而且,隻要我達到了他的要求,他就會用他自己的方式對我表示認可。逐漸地,我失去了自由,因為他在用某種力量控製著我。他的褒獎和用心,可比他的冷漠更能束縛我。我隻要看到他,就立刻不能談笑自若,因為有一種強烈的、糾纏不休的直覺告誡我,他討厭輕鬆活潑,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我已經完全明白了,讓他滿意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努力做好,態度要認真,而且要做正事。所以,隻要他在場,我就不敢有別的想法。我感覺自己已經被一種凝固的力量套牢了。他去,我就“去”;他回,我就“回”;他做事情,我就去“做事情”。但是,我真的不喜歡被奴役,有好幾次我都想讓他變得像從前那樣忽視我。

    一夜,到了睡覺的時間,他的妹妹們和我都圍著他站著,和他晚安。他依照慣例去親吻兩個妹妹,並且也按照慣例將手伸向我。而碰巧那黛安娜正玩到興起(她並沒有被他的意誌控製,從另一方麵來看,她的意誌力是超級強大的),便大聲叫道:“聖約翰!你過去總是簡是你的第三個妹妹,你卻沒有像對待我們一樣對她,你應當也親吻她。”

    著,她把我推向他。我剛想黛安娜的言行有些讓人惱火,心還亂著,聖約翰已經低下了頭,將他那希臘式的麵孔與我的臉擺到了同一個平麵上,而他的眼睛探索著我的眼睛——他親吻了我。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大理石的親吻或冰塊的親吻這一類東西,否則我一定會我的牧師表哥對我的親吻就與其相同,或者是一種試探性的吻。親吻之後,他還看了我一眼,結果肯定是不明顯的,因為我的臉沒有紅,或許還有些蒼白,因為我覺得這個吻像是又來束縛我的繃帶。從那之後,這個禮節就一直沿用下去了。每一次我都默默地忍受著,心情十分沉重,或許這樣的心情是為這個吻增添魅力。

    至於我,幾乎每都希望自己更能討得他的喜歡。但是這一來,我就越來越深刻地感覺到我必須放棄掉自己一半的性格,扼殺一半的才能,還要強迫自己改變原有的愛好和情趣,強迫自己去從事那些缺乏毅力去完成的事。他迫使我到達一個我自己永遠無法到達的高度。而我每時每刻都在期望自己能夠達到他的要求,並且承受著煎熬。但是這似乎無法實現,這就如同讓我那不均勻的臉變成完美的古典麵容,也如同將他藍色的光澤和嚴肅的光彩放到我那一成不變的青色的眼睛。

    但是,讓我動彈不得的不僅是他的支配與控製,還有最近我很容易傷心的情緒,有一個魔鬼侵入了我的心,它耗盡了我的幸福之泉,這個魔鬼就是焦慮。

    讀者,你或許覺得在這樣的地方,在命運的轉折過程中,我已經忘記了羅切斯特先生。但是事實上,我一刻都沒有忘記他,我還是懷念他。因為我對他的想念不是陽光就能驅散的迷霧,也不是狂風就能吹散的沙雕,它是刻在石碑上的碑銘,注定了要同石碑一樣存在久遠。不管我在什地方,我都希望能夠得到他的消息。在莫爾頓,每當晚上我走進那間屋,我就會想起他;現在在沼澤居也是一樣的,我走進臥室的時候,一想起他,心情便會起伏不定。

    在辦理有關遺囑的事的時候,我也寫信給布格斯先生,問他是否知道羅切斯先生的近況,他住在哪。但是如聖約翰所猜想的那樣,他對他的情況一無所知。之後,我又寫信給費爾法克斯太太,拜托她和我一下他的近況。我原以為這樣一定能得到他的消息,並且很快就能收到回信。但是,兩個星期過去了,我始終沒有收到回信。我感到很意外。後來,兩個月又過去了,日複一日,始終沒有收到回信,這讓我更加憂慮了。

    我又寫了一封,因為我擔心是不是第一封信被弄丟了。新的希望伴隨這個新的努力而來,結果同樣是隻有一道閃光,便慢慢地隨著時間的推移暗淡下去了。我沒有收到一行字或者一句話。在無謂的等待和期盼中,半年過去了,我的希望幻滅了,接著心墜入黑暗的深淵了。

    風和日麗的春,我無意享受。夏就要到了,黛安娜竭力想要我振作起來,她我的臉最近又有病容了,所以建議我去海邊走走。聖約翰則反對,他我並不需要散心,而是需要去找一些事做做。

    我本沒有用心在眼下的生活中找到一個目標。我想他大概是想為我補缺,所以延長了我學習印度斯坦語的課程時間,並且更加嚴苛地要我去完成。我就像一個沒有思想的傻瓜,從來沒有想過反抗,或許我根本沒有辦法反抗他。

    這一,我又開始了我的功課,情緒比往常還要低。我的失落源於一種太過強烈的失望。早上,漢娜有我的信。於是我立刻去取,確定這封信正是我期盼已久的。但我發現,這隻不過是一封無關緊要的信箋,是布格斯先生的公務信。我努力控製自己悲傷和痛苦的情緒,但眼淚還是奪眶而出。我坐在那仔細地讀著印度斯坦語的字母時,淚水又一次湧了出來。

    聖約翰將我叫到他的旁邊讀書,但我的嗓音是哽咽的,讀出的字已經混雜在抽泣中了。此時的客廳隻有他和我兩個人,黛安娜在休憩室練習彈唱,瑪麗在修整園子。這是一個氣晴朗的五月,空氣清爽,陽光明媚,時有微風陣陣。我的同伴對我這種情緒並沒有感覺驚訝,也沒有問我是為什,他隻是:“我們休息幾分鍾吧,簡,等你的情緒穩定下來再。”他則鎮定地坐在那,耐心地等待著。他倚著書桌,如同一位醫生,用行醫者的態度看著眼前這位病人,這種病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也很清楚。我不再啜泣,而是擦掉眼淚,喃喃地早上的時候身體不適,之後便繼續完成我的功課。我完成之後,聖約翰終於把我們各自的書放到了一邊,將書桌鎖起來,:“好吧,簡,和我出去散散步吧。”

    “那我去叫黛安娜和瑪麗。”

    “不,今上午就我們兩個人去散步。去穿好衣服,從廚房那邊出去,到通往沼澤穀那邊的路上,你隻管往前走,我會去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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