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銳和白陌成了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白陌瞬間從平民階層躍到了高管層辦公區。茶水間不再擁擠，咖啡機從伊萊克斯直接升級到了德國f的，一台多選擇果汁機，隨時隨地都有冰果汁和熱果汁可供選擇。條件是提高了，人也跟著變得非常忙碌。搬上樓的整個禮拜，蕭銳都在同他們開會，一早九點到晚上六點半，開會的核心內容基本都在了解整個公司的產品及市場客戶情況。除了pp上的各類圖標便是eel的無數數字，大家有些招架不住，紛紛出現了倦怠的情緒。

    ”大家先休息下。lily，叫些三明治上來。”蕭銳關照何麗喊三明治，白陌一聽三明治，忍不住做了個嘔吐狀的姿勢，幾個男同事暗笑不語，不想蕭銳看在眼，直接問道：”有意見嗎？”白陌吐吐舌頭，伸出手應聲：”吃了四了。””k，中午吃飯時間三十分鍾，lily，你到樓下羅森買五份三明治就可以了。白陌那份，她自己會解決。””啊？”白陌驚愕地張嘴，卻迎來蕭銳邪佞的微笑：”你既然不喜歡吃，我也不勉強你。三十分鍾後，繼續開會。你--自己解決吧。”自己解決？

    三十分鍾要自己解決吃飯問題。白陌皺起鼻子，瞪了眼自己的本子，早知道在這獨裁者麵前就不發出這種代表民主的呼聲。

    ”還有二十九分鍾。”

    蕭銳抬手看了眼表，何麗已經放完東西準備下去，白陌趕緊起身追了上去，在背後吐了舌頭，不想他後背像長了川久保玲的眼睛，忽然一下轉了過來。白陌趕緊擺正身子去喊何麗：”lily，等等我。”何麗放慢腳步，兩人很快就坐上了電梯。白陌長長地籲了口氣，靠上電梯：”哎，快一點了，才給吃飯。二十幾分鍾哪夠吃，還不如吃三明治呢。””誰讓你剛才多話的嘛。這下好了，還得自己掏腰包買午飯。””我的不都是實話嘛，吃了四三明治，再吃三明治不吐才怪。下去弄杯泡麵都比這強。””我們辦公室可是不能吃泡麵的。””唉，那吃壽司吧。羅森的壽司還不錯。””羅森的壽司是好吃，這個點兒下去，就別指望了。就是最不暢銷的三明治，我每都需要提前預定下。””啊，那我吃什？”電梯很快抵達了一樓，何麗快步前往羅森，拿三明治和買單的時間幾乎同時完成。白陌眼見何麗與自己了句”一會兒見”後就拔腿走了，心隻覺無趣。到底曾經是人事部的，媚上的功夫絲毫不比indy差。明明她都沒有參加過麵試，居然跑來做了老板的秘書，不知是不是如很多人所的，秘書是通達事業高峰的一條捷徑。如果真是，何麗的野心也不。

    白陌邊想邊在並不琳琅滿目的架子上搜尋著食物，隻見不遠處的冰櫃靜靜地躺著一隻三明治，想起何麗每都會訂三明治，心想，那份靜靜躺著的三明治，本該是屬於自己的吧？

    ”就一罐可樂嗎？”

    ”嗯。”

    這時，蕭銳的聲音像魔音似的鑽入耳朵。白陌一抬頭，果然見他付了可樂的錢走到自己麵前，抬起手表道：”還剩不到二十分鍾時間，再不選就準備下午餓肚子。””故意的。”白陌動動唇，話含在嘴。蕭銳目光斜了斜，指向三明治，手則打開了健怡可樂。白陌咬咬牙，她就是不選三明治，哪怕選機器貓銅鑼燒都堅決不選三明治。

    ”兩個銅鑼燒。”

    ”哦，不好意思，這兩個銅鑼燒過期了，我們打算下架了。剛才放那兒忘拿掉了。”蕭銳喝了口可樂，攤攤手壞笑起來。白陌見他這般瞧自己，立刻轉身從架子上拿了兩隻花花綠綠的卡通紙管，放到收銀台上，朝他指了指道：”那就買兩盒夾心熊餅，這位先生買單。”這位先生買單？

    蕭銳一掃笑意，隻見白陌朝自己擠擠眼微笑道：”領導，請我吃熊餅。”是男人，又是領導。白陌想既然他把自己圈到了部門準備虐殺折磨，這點罪，不過是”錦上添花”，更何況，是他諷刺在先。

    蕭銳在營業員期待的目光中付了錢。白陌拿了蹭來的熊餅幹，很是滿意。兩人一同進了電梯，蕭銳瞟了眼白陌，挑眉道：”多大了，還吃兒童餅幹。””唉，報紙上多喝可樂容易不孕不育。”蕭銳一斂眉，白陌晃晃手的熊餅幹，強忍賊笑。電梯門又被人按開了，進來的竟然是前上司方敏之，風情萬種的模樣一如平常。

    ”是蕭總呀。哦，還有eldy。”

    白陌記得從蕭銳進她辦公室那開始，方敏之對自己的態度突然又恢複到了以往，甚至更好。經過那次被出賣後，白陌也學會了如何在表麵上打花腔，她恭敬地道：”方經理呀。”方敏之抿唇，朝蕭銳道：”聽蕭總很忙，開了一個禮拜的會。”電梯合上門，蕭銳早已看到了剛才與白陌在狹空間中對峙的樣子，淡淡道：”新人到公司，很多地方要學習。””學習？蕭總笑了，以前大家做同事的時候，你就已經能力出眾了。”以前大家做同事？

    白陌一愣，方敏之在維羅朗中國已經工作了十年，難道蕭銳之前也曾在維羅朗中國工作過？看樣子，他的背後還有段故事。

    ”我們現在也是同事。”蕭銳糾正道。

    方敏之微微一愣，佯笑道：”是啊，現在也是。”白陌抬眼瞧一旁的男人，這時，蕭銳來了電話。方敏之正豎起耳朵窺聽，不成想，自己的樓層先到了。蕭銳故意遞過個眼神請她出去，方敏之極不情願地悻悻離開。

    白陌暗笑，蕭銳接起：”總裁……k，我馬上過來。”離開電梯時，目色凝重的蕭銳交待白陌通知大家等他回會議室開會。白陌複述給大家，然而，大家不想留在令人窒息的會議室，丟下亮著的投影儀先後回了辦公室。

    ”徐風。”白陌啃著熊餅，泡了咖啡與鄰座的徐風起話。

    ”怎了？”

    ”你來維羅朗有八年多了吧？”

    ”是啊，一把年紀了。”徐風見白陌啃著餅幹，反問道，”你吃這點不餓嗎？””減肥唄。””你就不該得罪領導嘛。”徐風聳肩，顯然覺得白陌太稚嫩。

    ”我是表達民聲。”白陌著，坐在椅子上往學風那兒挪近些，”蕭總以前和你也是同事吧？””蕭總？”徐風眼睛一亮，王培在旁道：”他們都是一個部門的。””嗯？””銷售部。蕭總以前是維羅朗中國第一銷售紅人呀，多少女人愛慕他。”徐風並沒有接著講，王培顯然更健談。白陌放慢了咀嚼的速度，饒有興致地問道：”那後來怎調到德國去啦？””後來……”王培突然收了話，臉色尷尬地後退了兩步回到自己座位，白陌笑道：”不要賣關子，嘛。”辦公室倏忽間沒有了半點聲響。白陌下意識地感覺有人像鬼魅一樣站在自己身後，聲音一如平時，低低的，充滿了殺傷力：”我過會議結束了嗎！”蕭銳的話像把冰冷的鎖，將每個人鎖在了緊張的氛圍中。辦公室的人緘默地站了起來，快步走回會議室。白陌撇撇嘴，怏怏地起身準備跟過去，蕭銳卻喊住了她：”到我辦公室來。””哦。”蕭銳的辦公室裝修低調奢華，美式辦公家具全是進口原木做的，沒有半點膠水板的味道。即便如此，辦公桌旁的iq air空氣淨化器仍亮著優雅的燈默默地工作著。這的布置，足見行政alie的”無微不至”。

    ”是他們沒有聽你的話，還是你根本沒有傳達我的意思？””這沒什區別吧。”白陌不想成為眾矢之的，避重就輕地回應蕭銳，沒想蕭銳駁道：”不要用你的自以為是來模糊我想要知道的答案。””開會時不能接電話，吃飯隻能吃三明治，每休息的時間不超過半時，會議室的投影儀因為被過度使用，發出了怪響。大家留在會議室等也是虛耗時間，回到辦公室還能查郵件。”””的一聲，蕭銳將手中的文件夾重重地甩在桌上，掌心按在上頭，聲音像一記落地的雷聲衝入白陌的耳膜，白陌渾身一個激靈，怔怔地盯著麵前的男人，眼圈瞬間變紅。

    ”一次打不醒！還犯第二次錯，蠢得可以。””蕭總，不是你施舍這份工作，我就得任你謾罵的。””怎？不服？”蕭銳凜冽的目光直刺白陌，讓她有些失措。事實殘酷地告訴自己，她做的事的確就像他講得一樣：蠢。大家並沒有因為她倡導的民主跟著她吃餅幹，更沒有人替她句話，解釋他們是明知要留會議室還回了辦公室。

    ”不用去開會了。”蕭銳微緩了語氣，挪開壓在文件夾上的手，取出其中一份遞到她麵前：”好好在這兒看完這份資料。等我回來，今晚加班。””喂，我……”白陌手拿著留有他餘溫的文件夾，想要喊住他，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那頭。賈少辰發短信妹妹霏霏在濱江寫字樓附近的弄堂開了咖啡吧，約她晚上一起吃飯。眼下，她要加班，而且是在心情鬱悶的情況下加班。

    早有心理準備當砧板上的那條魚，隻是他那把刀剔得也太快，快得讓她覺得渾身疼。深深吸了口氣，白陌發了條短信給霏霏和賈少辰，通報自己加班的”不幸遭遇”，然而，兩人均沒有回複。

    iq air的燈亮得很優雅，白陌坐在座位上，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打開手的文件夾：《奢寵係列衛生巾》。

    衛生巾？

    看到這三字的時候，白陌像狐似的瞧了瞧周圍，神經質地合上文件夾。

    耍人也不至於這個耍法？維羅朗是個大集團，涉及的產品數不勝數，頭一個任務竟然是衛生巾。色斑鳩啊色斑鳩，幹脆你去策劃罩杯的文胸好了。白陌罵咧了一句，轉念一想，蕭銳是拿著文件夾進的辦公室，那就是他是去了總裁辦公室後得到的這本資料。怪不得他臉那般黑，原來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被人出了難題。

    活該他被人整，白陌想來又覺得十分解氣，狠狠地拿著文件夾，對準他桌上剛印的名片邊敲邊嘀咕”敲你個色斑鳩”。沒想身後傳來蕭銳的聲音：”你在幹什？”白陌一驚，埋著腦袋剛翻開一頁，麵前卻是他放大的臉孔：”別在我背後做動作，好好看完它。””我，我正看著呢。”白陌撇撇嘴，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不敢造次。

    ”等我回來。”

    蕭銳的這一聲”等我回來”就像是一個無限時的命令，隻是當白陌打開文件夾後，時間就成了不需計算的東西。白陌大學讀的是市場營銷，當初畢業形勢嚴峻才轉做了客戶服務。沒成想此刻看到奢寵衛生巾的市場資料竟忍不住瞧了下去。

    因為資料是英文寫的，白陌費了些時間看完，沒想才剛合上文件夾，霏霏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霏霏長得很漂亮，追求的人不少。白陌知道她與賈少辰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她有都市女生的資，又有少女情懷的浪漫。白陌愛屋及烏，喜歡抱著賈少辰喊他”賈寶寶”，也喜歡和他妹妹霏霏這樣的”薛寶釵”暢聊愛情和八卦。

    ”陌姐，才看到你的短信。下午來的客人特別多，所以就怠慢你啦。你加班加到幾點？我哥打車過來，一會兒就到了。””我給你們都發短信加班了，時間還待定。他還打車幹什，這個點兒打車打哪兒堵哪兒，該有多貴呀。””那點錢而已。””霏霏，他將來可是要討老婆的。你嘛，肯定是高富帥養起來的寶貝。””得了吧。正事，你是讓我哥給你送飯呢，還是自己一會兒抽空下來吃。””肯定是後者了，你哥到哪兒都願意給我送飯，就是不願意上我們維羅朗公司。”白陌也不知道賈少辰究竟是為什不願意來自己公司，他曾自己與外企格格不入，她想這不是什理由吧。不就是一棟建築嘛，至於格格不入嗎？

    電話打到一半，隻聽徐風與王培的聲音回蕩在外麵的辦公室，雖然很低，白陌卻能騰出一隻耳朵。

    ”最新消息，今下午，新地集團已經正式宣布入股盛欣超市，成為盛欣最大股東。””喲，就這形勢看來，新地集團的少帥正式對那些老家夥宣戰了嘛？我看老家夥一心想著的韓國項目是玩完了。””精彩的家族內鬥開始拉開帷幕，兩家大客戶成一家了，我們維羅朗也該轉個風向了，山雨欲來的感覺。”外麵的人討論得起勁，白陌想蕭銳一定會很快回辦公室，正要收線，蕭銳卻已和鬼魅似的站到了跟前。白陌像卡通片觸了電的貓一般，手慌亂地一甩，掌心中的手機飛了出去。蕭銳閃了下，手機擦過他的臉頰飛到地毯上。白陌瞪大眼睛一捂嘴，道：”蕭總。””耳朵不夠用，手也跟著上了？”明明是神鬼一樣出現才害得她甩出手機，可他卻這樣她，把她所有的台詞全給打回了肚子。

    ”這份資料看完了？”

    蕭銳已回到她對麵的椅子上，臉上掛了些疲憊。

    ”剛巧看完。”

    ”既然這樣，這個項目就交給你了。””我？我沒做過市場策劃，怎……””j大學01屆市場營銷畢業的優等生。”蕭銳打斷了白陌的推諉，眯起雙眼，眸子透出的目光就像奪走女人心魄的利劍一樣，直刺入白陌的眼瞼。白陌知道他一定是認真看過自己的簡曆，於是鎮定道：”這策劃案不該是蕭總親自把關的嗎？””我，還有別的安排。”蕭銳分出些目光掃了眼文件夾，不禁失神在中午於偉與他的對白中。

    ”ilsn，副總裁，，隻差一個字，你坐的就是我的位置。””我對這個字不感興趣。””這不像你。”

    ”人是會變的。”

    ”哈哈哈。既然這樣，那我就放心了。不過，你初到中國區，不做出些成績，我也沒法向中國區其他高管們交待。況且，你自己也不會放低要求吧？”於偉扔了份市場策劃案，限他在短時間之內pk掉行內老對手金潔的高端衛生巾係列。維羅朗有萬千產品，於偉把這樣的產品交到自己手，眼神中的挑釁就像毒蛇的信子在他麵前狂舞。他該如何應對於偉故意踐踏他尊嚴的行為？是逃避地向麵前的女孩兒”有別的安排”嗎？

    ”蕭總覺得尷尬的東西，就扔給我。這就是蕭總要告訴我如何做下屬的方式吧？””我需要嗎？”蕭銳沒想到白陌竟會搬出自己的話來砸他的場子。他不想與白陌就這件事深入探討，對一個不在高位的女孩兒來，鬥爭是件遙遠的事。她清澈的眼睛是單純的。好與壞，在她看來就同左與右一樣簡單。

    ”剛看了幾個時的資料，有什想法？”蕭銳伸出掌心翻了翻，做個手勢讓白陌談自己的看法，白陌正打算開口，手機在蕭銳腳旁的地毯上響了起來。

    ”srry，我先接個電話。”

    白陌看著端坐在椅子上也不彎身替她撿手機的蕭銳，暗暗地吐舌頭罵他沒風度。

    ”嘖，怎接不了電話了？”

    電話是賈少辰打來的，可白陌怎都接不了電話，反複刷屏，但卻隻見屏幕上亮著名字，蹲在蕭銳腳旁的白陌喃喃自語：”摔壞了。””現在還是工作時間。”蕭銳已瞥見手機上的名字，竟不自覺地管起”閑事”來。白陌站起身，攤攤手道：”我的手機又不是公司托收的，接聽撥打電話不違反公司規定。””白陌，你的手機今中午開始已經由公司托收交費，所以，在工作時間最好隻做工作的事。這一點，是最起碼的要求。””公司托收？”白陌站起身，瞧座位上的男人，”我怎不知道？””昨何麗為部門的人都申請過公司托收，今中午，我已經收到人事部確認托收的郵件。””在哪兒？”白陌狐疑地指著蕭銳一旁的筆記本，蕭銳沒想她竟和自己較起勁，轉過些角度，抬頭看她：”怎？上司還要向下屬證明真假嗎？””我可不敢有那意思。既然蕭總了，我當然得信了。公司托收了我的手機費，但手機還是自己的，今晚要加班，那我就沒有時間去修手機。沒有手機的話，我在自己的私人時間，既不能接聽私人電話，也不能接聽公司電話。”白陌心尋思賈少辰打電話給自己，一定是到了霏霏的咖啡吧。賈少辰是不會接聽座機的，他也不會接聽陌生電話，這一點白陌是知曉的。所以，她必須修好手機。

    ”你可以用這隻手機。”蕭銳不知從哪兒變出一部手機放在桌上，白陌也不含糊，利索地伸手去抓手機，蕭銳右手一落趕巧覆住了她的右手手背，道：”不過，得在加班之後。””就打一個電話。”白陌嘟起嘴，伸出左手食指。

    ”n。”蕭銳不退讓。

    ”就一個。”白陌心狠狠罵色斑鳩，嘴上佯裝傻笑。

    蕭銳幹脆不答，直接搖頭，白陌皺起鼻子湊到蕭銳臉孔前堅持地道：”三十秒時間，就三十秒。””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慕尼黑酒店的錢你還欠著呢，讓我打一個電話，就一筆勾銷了。”白陌的五官擰在一起，瞪著麵前的男人。

    ”那次的賬已經結清了。還有……”蕭銳盯著白陌，壓低聲道，”最好不要再提那次的事。”與蕭銳之間的事，她對賈少辰都隻字未提過，更不用其他人。她知道自己酒醉，也知道醒來後他離開，可在自己酒醉到他離開這段時間，究竟發生過什事？她好像吵鬧過，也好像被他緊緊抱在懷過，就像一場夢，她在夢肆意地發泄失戀的痛苦，而痛苦很快被從未有過的溫柔驅除。

    此刻，當他們又一次這近距離地看對方時，她感覺自己在拚命地拒絕著什。他應該也是一樣吧，盯著她的時候，唇角竟起了不自然的弧度。

    ”蕭總，如果沒……”何麗打開了辦公室門，目光隻在兩人疊在一起的手上停留了不過半秒，嘴的話硬生生地改成”srry”。

    ”我這沒什事，大家下班就可以了。”蕭銳直起身，與何麗道。

    何麗看了眼白陌，臉上浮過一絲莫名的神色，退出辦公室。白陌趁著蕭銳目光鎖在何麗背影的時候，一把搶過桌上的手機，兀自換起卡來。蕭銳微張唇警告她的”無所謂”，卻迎上她的笑臉：”我僅代表我自己感謝蕭總慷慨的三十秒。”給那男人打電話就這重要，她難道就不知剛才他們之間的舉動會讓人引出多少話題？她竟然還能淡定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儼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與自己開玩笑。

    ”賈寶寶，你先吃飯，我一會兒來吃。”三十秒的時間就是為了和一個男人一頓飯的事情。蕭銳坐在她麵前，她三十秒一臉甜蜜的模樣半點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看樣子，那她的淚水早就幹了，那自己抱著她那個瞬間湧起的感覺也該消散了吧。隻是，見她掛在臉上喜滋滋的笑容，怎看都覺著哪兒不對勁。

    ”三十秒，剛好。”

    白陌話剛完，掌心的手機被蕭銳一把奪去，她頓時半張了嘴道：”喂！””三十秒到了，我暫時保管手機。”蕭銳似乎很在理，一把將手機按了無聲後放到了自己抽屜，任由白陌直勾勾地瞪著自己，皺著鼻子找理由。

    ”工作的時候，不要光想著和男朋友逛街吃飯的事了。”他拿過桌上的策劃案，目光看起文件。沒成想才剛掃了第一眼，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

    ”唉--”白陌舔舔嘴巴，手托起下巴瞟了眼蕭銳，指指花板道，”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我？”蕭銳手肘抬起，另一手像放慢鏡頭似的把屏幕上的滑塊從右滑到了左，”滿意了？””你！”明明想看他怎出醜，沒想他竟來了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掛電話動作。白陌憤恨地把話咬在舌根，肚子翻騰著罵他的波濤。蕭銳被她這副漲紅了臉頰的”傻丫頭”模樣惹得暗笑，翻過一頁策劃案掩飾自己的忍俊不禁：”吧。有什看法？”白陌撇撇嘴，含糊地動動唇：看法就是恨不得拿衛生巾蓋在你臉上，哼。

    可出口的時候，話語立刻改作了微笑：”我認為這項目可重要呢，而且蕭總既然不忌諱，就應該把它當作重中之重啊。””咳。”蕭銳微尷尬地輕咳了聲，白陌竊笑，繼續道：”其實，我覺得光紙上談兵雖然看上去很perfe，但看到真正的市場，才能做出最直觀的判斷。””繼續。””沒有繼續了啊，我覺得蕭總應該去一個地方。””什地方？””當然是超市啊。你想想大家在哪兒買衛生巾啊，不就是在超市，網絡的情況在這份報告已經寫得清清楚楚，可超市呢？”白陌開始挖坑下套，她琢磨自己完這番話後，一定會造成蕭銳騎虎難下的局麵。要他得去超市，要他得反駁她，可反駁她用什理由呢。他應該是沒有什理由來駁斥自己的，因為誰都知道，想要做好一份策劃，永遠不可能脫離市場想當然。

    沒想，她剛埋個地雷，蕭銳也不慌忙，反而道：”所以，我沒有挑別人來負責這個策劃案。你是市場的需求者，應該對市場最了解。”這話得他很知人善用的模樣，白陌被他一回擊，立刻又發話：”常在局中走，往往就看不到真相。蕭總對這產品是很陌生的吧，所以，蕭總考察市場後一定能給出新的提議，而且，男人吧，其實和衛生巾是一樣的。”蕭銳剛拿起檸檬水喝了一口，白陌最後一句話把他一震，接連咳嗽了幾聲。”男人和衛生巾一樣”，她這比喻簡直是秒殺了所有善用修辭文人的聯想，竟然把他比作衛生巾。

    ”哦，當然。蕭總可不是衛生巾。””你……”蕭銳想要駁她，她卻又佯作思考狀道：”不對不對。”蕭銳黑了臉，白陌一撇唇道：”哎呀呀，我怎就是這嘴笨呢，蕭總既不是衛生巾，也不是男人。哎，還是不對，我就是不會話。其實我想的是，蕭總什都不是。””白、、陌。”蕭銳提起嗓音，白陌偷樂，心覺得舒暢不少，立刻把話題轉回策劃案：”我隻是做了個不恰當的比喻。其實，我的意思是兩者作用是一樣的，一種安全感。哪個女人都想有種安全感吧。”驀地，她感覺心底泛出酸意。安全感，每次不會超過一年的愛情讓她懷疑是否真會遇上讓自己心生安全感的男人。她提出了衛生巾與男人在安全感的類似比喻，可她真正遇到過能給自己安全感的男人嗎？沒有，一個都沒有，每個人都自然地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隨即，又如嫋嫋升起的青煙一樣離開自己。

    ”想法不錯。”蕭銳咽下自己上升的火氣，捕捉她原本戲謔的目光在添上陰鬱的瞬間後，收回了自己想要斥責她的話。她要的隻是安全感嗎？蕭銳仿佛穿梭回過去，那個女人告訴他，他的胸膛是她尋覓安全的港灣。隻是，到最後，他隻是她的一個渡口而已。

    辦公室一片寂靜，他們似乎在同一時刻聯想起關於自己的事，抓得住痛苦卻抓不住甜蜜的過去。

    ”咕咕。”

    因為靜，白陌肚子咕咕叫的聲音頓時打破了兩人的走神。白陌吐吐舌頭，蕭銳合上電腦，利落地拿過衣架上的風衣道：”穿外套。””啊？””趁我現在沒有改變主意。穿外套。”白陌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眨眨眼道：”吃飯？大發慈悲了？”蕭銳迎上她奸猾的笑臉，湊近她梨花似的白皙臉孔，道：”我……””你幹嗎？””不喜歡被噪聲打擾。”蕭銳先指指白陌肚子，又抬手指指耳朵。白陌一下來了氣，皺起鼻子指指蕭銳的胃：”有人就是黃牛一頭，從早幹到晚，不吃不喝靠胃反芻。”蕭銳也不接嘴，徑直走到門口順手關了燈。白陌在頭尖叫一聲，跺腳叉腰地暗罵兩句後，趕緊抓了衣服追出去。一抹黑色的影子半隱在走廊盡頭，白陌在蕭銳身後嘀嘀咕咕的話語吞沒在傳真機聲中。

    ”等等。”電梯剛要關上，白陌一把抓住了門，蕭銳眼疾手快地把她的手揪了回來：”沒事玩什電梯。””我的手機還在你辦公室呢，吃飯是私人時間，當然要帶上手機。””吃飯時間不是用來給你談情愛的。”蕭銳一手拽住白陌，一手按了電梯鍵，白陌氣得眉頭打結似的瞪了眼蕭銳，不想蕭銳嘴角隱露壞笑。白陌琢磨，等蕭銳一出電梯門，她就趕緊關上門上樓搶回手機。

    計劃趕不上變化，九九鬥不過大bss。白陌眼見蕭銳離開電梯，正得意地按按鈕。不想蕭銳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從手變出一個手機，朝站在電梯的女孩兒揚手，聳肩道：”找這個？””嗯？”白陌一愣，門已經關了上去，隻聽銀色金屬電梯房傳來她的一聲”可惡！”秋夜的上海，冷瑟中繼續著自己傲然的繁華，時鍾撥過七點，糖醋排骨的香味混入空氣中絆住了路人回家的步履，稍作停留後，歸心似箭的人加快了腳步。傳上海人戀家，多半是因為廚房窗口飄出的那股香味。

    ”給我手機！”她狠狠地。

    蕭銳隻是朝前邁步。

    ”蕭總，求求你嘛，給我手機吧。”她假裝柔情，像一隻貓似的扒拉自己的嘴唇向蕭銳祈求。

    蕭銳依舊繼續往前走。

    糖衣不行，炮彈不成，白陌無計可施，隻能跟在蕭銳後麵哼哼，直到拐彎進入一條街道，一片黃色銀杏葉吹過路燈飄落在她濃厚的劉海上。橙黃的路光在弄堂的兩旁照耀，條磚砌起的石庫門在暗色與暖黃中交織成影。蕭銳突然停住了腳步，站在街道的邊緣，目光盯著那根漆成黑色的法式路燈與落了幾片葉子的洋房二樓，一塊木頭鐵圈做成的牌子上映著”ginkg”的字樣。

    白陌並沒有注意到蕭銳突然停止的腳步，隻是撿了這空檔，取下劉海上的黃色葉片，輕放在掌心。銀杏葉是種奇怪的葉子，它就像愛情，黃了，裂了，才能感受到它的美。今年，銀杏變黃飄落的日子再一次悄然到來，她又剛丟了一份愛情，隻是，此時，她卻有些遺忘了。

    ”在這兒吃吧。”

    ”這兒？”

    白陌一抬眼，驀地發現正是霏霏新開的咖啡吧。資格調的裝修將這間咖啡吧掩得極好。白陌賊賊一笑，上待自己可真是不薄，蕭銳那副冷漠的態度很快就要被網給罩住了。白陌暗哼了一聲，跟著蕭銳進了ginkg咖啡簡餐吧。

    霏霏正在吧台上忙活，白陌掃了眼，賈少辰並沒有出現在自己視線中。因為沒有手機，白陌也不知賈少辰去了哪兒，左顧右盼的間隙，蕭銳已經招呼人點單。

    ”一份番茄醬pasa，一杯零度可樂。”服務生剛送上的菜單，蕭銳還沒有看便塞到了白陌手，”抓緊點單。”白陌翻開第一頁，吐吐舌頭，擠眼道：”請客都沒有風度。””陌姐！”這頭話聲剛落，吧台轉角走來一位穿著淺灰色羊絨連衣裙的女人，頸項中卡地亞lve玫瑰金項鏈與纖細手腕上的手鐲柔婉低調地綻放光暈。白陌放下菜單應聲道：”哈，霏霏！””怪不得我哥打你電話你不接，原來是佳人有約了。”霏霏與白陌不是同類人，她唇角的笑容與眼中的氣息神秘而嫵媚。男人的目光在觸碰到它的時候會不覺被它吸引，蕭銳沒想到像白陌這般看似普通的女孩兒會有霏霏這樣富有的朋友。不過，很快，他覺得自己這想法過了頭。

    她也有自己的圈子。

    ”別亂，他可是我上司蕭總。”白陌指指蕭銳，蕭銳朝霏霏點頭，霏霏雖然眉目間的眼神與自己目光善意交換了兩秒，但他卻能感覺這女人正從每一處細節打量自己，看似柔和的目光竟有些淡淡的敵意。聽她嘴的”哥”，她該就是白陌朋友的妹妹。

    ”哦，不好意思，蕭總，我是陌的朋友霏霏，這頓我請了。””太客氣了，喊我蕭銳就可以。””蕭銳？這名字……”霏霏又看了眼白陌，白陌嗖的一下紅了臉，岔開話題，幹咳道：”這事來話長，趕緊來點兒你這兒拿手的。””海鮮菠蘿飯。””海鮮菠蘿飯？菜單在哪兒呢？”白陌順手快速翻閱起菜單，霏霏立刻從她手抽了回來：”我哥給你做的愛心餐，他有事先走了。””哇，賈寶寶給我做的啊，那我可要好好嚐嚐。”白陌托著下巴，朝蕭銳道：”蕭總，瞧我，時時刻刻為公司節省開銷來著。”蕭銳淡笑，聽得出這賈寶寶與白陌之間的關係就如他們間斷不了的電話聯係一樣緊密不可分。這時，角落傳來手機新聞的聲音：”我非常高興盛欣超市集團能夠成為我們新地大家庭的重要成員。””唉？這聲音怎這熟悉？”白陌伸伸脖子往蕭銳身後看去，不想霏霏已經站到了後排沙發邊，”不好意思這位姐，您能不能把音量調些，以免影響其他客人用餐。”那兩人被霏霏整得有些莫名其妙，白陌並沒有在意那多事，蕭銳微微往後看了眼，回正道：”你朋友很貼心。””可不是嗎？和她哥一樣，貼心啊。”白陌突然想起辦公室的時候也有人討論盛欣，不免八卦起來，”盛欣超市是我們客戶吧？””吃飯的時候不談工作。”蕭銳並不愛在任何公共場合談論工作，白陌努努嘴道：”工作餐不讓玩手機，現在又吃飯不讓工作，嘴長自己身上，出來的都是理。”完，白陌側臉朝外，看著紛揚銀杏葉的街道。蕭銳的手機跳了條短信出來，白陌瞟眼長歎：”州官放火，唉……”短信的內容簡潔明了：已約好盛欣的人，時間一會兒告知。

    蕭銳唇角勾起笑意，白陌低嗤了一聲。賈少辰留給白陌的菠蘿海鮮飯很快被端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