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我應該是要幸福的。

    除此以外的所有理由都站不住腳，都是得由他來出麵打掃掉的糟粕。

    哪怕他仍舊要爬上爬下給我修電燈，換水管，補瓷磚，他從來沒有動搖過的心願是，

    自己再這樣操勞幾年也行吧，

    隻要女兒最後找到的是一場以幸福為前提的婚姻。

    她在那站了很久。踢腳邊的石頭，或者用一條紅領巾繞在手掌上演一段沒頭沒尾的醫療啞劇，後來她背抵著牆，兩腳是交叉站的，右腳腳尖稍微繃直，往前點著地，出來個舞蹈性的動作，也難怪往上，背在身後的雙手也有著奇特的一份造作，連同她仰頭看的臉，的雪白的下巴是拗了一點力氣送出來的。她站得好像有相機在拍攝自己。終於累了，呼一口氣，臉嘟嘟地鼓了起來，也是有點覺得自己是被誰在看著的那種鼓法，她喃喃自語著什，慢慢地唇形運動的節奏變成了更像是唱歌。大概過去了多久呢，她把這個路口站得花樣百出，以至於看不出是在等人，還是單純打發時間的自娛自樂。但我還是願意將她想象成，大概不遠的地方，那有一家開在街邊的飲料店，旁邊是個書報亭，書報亭前有個公交站--來來往往的人，也許有一個，是飲料店個頭高高的打工大學生，或是書報亭前每次都會來替家人帶一份報紙回去的同桌男生，又或是公交車上走來的英語代課老師，也許有其中一個，一定是其中的某個，成為她在這個路口，不知疲倦地等了二十分鍾，三十分鍾的唯一理由。

    她等得一點也不著急，甚至於在等待中獲得了自己的快樂，哪怕之後僅僅是一次幾秒內的注視，或者一次三個來回的招呼，或者更微一點，擦肩而過的須臾。但那些並不成正比的結果卻仍被她認為是滿足的。

    她還有大把時間，每都來等一等，每就都在這樣甜蜜的一口恩賜中得到了幸福的結束。甜蜜而極的一口，像她去公園時，會從一串紅拔出花蕊，嚐嚐麵極甜的蜜。

    我又走過了那個童年的路口。

    每次走到這，就會放下腳步，不由自主多出許多旁枝末節的動作來。我會看看附近高大的洋槐，在台階上磕磕自己的鞋跟，數一數公車站牌上貼的廣告，我抬頭看貼在高處的它們時，突然就踮起很沒有必要的腳，而手不自覺地背到身後，誇張得有些過火。等我察覺到，童年時開在馬路邊的飲料店已經完成了文具店便利店藥店蛋糕店等一係列進化曆程，此刻它是一家書店。那難怪同屬性的報刊亭早早就不見了蹤影。倒是公交站點沒有發生大的變化，多了個電子顯示的廣告屏而已。播報著”今：晴，氣溫：5-1，偏北風：-4級”。

    晴，氣溫冷得很幹淨，風也悄悄的，我朝四周張望，行人們都很匆忙，一張張心事重重的臉，沒有停下來喘口氣的意思，靴子與呢子外衣在我周圍或黑或灰地編織著色帶。麵倒的確沒有任何一個，是我在等待著他的人。為了和他有個須臾間的擦身也好，使我流連在這的人。

    去取完老媽的藥，今是替她上門跑了一次同事介紹的專家，原意是帶著老媽和老爸一塊過去詢詢，但她最近太過頻繁地失眠，白很難維持精神麵貌的良好。不得已，我隻能先去探探路。專家人挺實在，沒有對我嘮叨那些又長又空的廢話，就是那些多關愛，多護，多體貼之類的狗皮膏藥，我從來都以為，”百度知道”化成人形後，的也差不多隻有那幾句。但專家仔細地問了老媽病發的詳細特征，又問看過什醫生，帶沒帶病曆卡，他把老媽最近吃的幾種藥對了一遍，問我老媽吃完以後是否出現過之前沒有的狀況。

    我想了想還真有，老媽最近震顫的跡象有明顯化，雖然為了鍛煉，她還是堅持用筷子吃飯，但隨著麵前撒下的飯粒變多，不少次都不得不在後來換成湯勺才好一些。她拿勺子的動作也和過往不盡相同，沒有中指盛托在勺柄下的女性優雅了，而是一半被掌心包裹著，手腕朝翻，把它拿成了一件真正的武器，似乎這樣才能抵禦來自不知何處的顫抖。那一幕在我看來顯然是心酸的，可出人意料的是專家給了我不同的看法：”在我推測中，反倒是藥物起了療效的表現，先堅持一段時間看看，也許會帶來好轉。””是嗎……那像她的情況，是可能治愈的？””是有希望的，下次什時候我當麵給她做個檢查看看。”專家見慣了大世麵地衝我和藹地笑笑，”現在就哭啊？不過，別那悲觀是對的。有時候看起來可怕，但能夠找對方向，治愈也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我知道的，我一直也這想著--太好了……”我在他麵前傷感得一目了然，醫生和病患家屬之間的身份差別，讓我很容易把自己的最軟弱不加防備地坦白給他看，好像這樣也是便於醫生的綜合了解，我也屬於老媽病源根由的一部分，”險些……前幾，險些就，我跟我爸，是不是要我去結婚，給老媽衝衝喜，她就會好啊--”專家一下笑得很大聲，是那種完全欣賞了一個笑話的，在茶館中當茶客時的笑，他把我很有趣地從上到下看了看，大概是沒有想到，穿著筆挺的風衣，手上繞著的圍巾看起來也質地很好，腳上的短靴連鞋底都有些微妙的幹淨，可就是這樣一個我，會突然出很孩童化的言論來：”是這樣啊--壓力很大嗎？媽媽之前一直催你結婚？替你的終身大事著急？””嗯……”我在這一陣幾乎快被自己種種模糊了好與壞的念頭毀掉了理智。就在老媽第一次由湯勺替換了筷子的時候，我在她一旁，把臉大力地轉出去，轉得讓她完全看不見我臉上的酸楚，卻也知道與此同時，這個超出尋常的角度，早已在我背後坦白了我為她而生的全部悲憫。

    也正是這一段時間，我突然覺得孤寂得可怕。每周一次去章聿家串門的規律大幅減少後，她在日後打來電話關切是不是我最近病了。我想著章聿的狀態，覺得也沒有必要讓她參與到我的糟心。我喏喏地點頭實在太忙，所以暫時沒法和她碰頭，又問她最近情況怎樣。

    ”狄把那個人打了。”她在電話，又追加上時間和地點，”就那次攤牌之後第二，在那人的家門前。””……嗯……”我知道自己麵對的是非常敏感的指針，所以我不能發出多餘的聲息以免影響了它最後停留的刻度，是”無謂”，是”感激”，是”死灰”，還是”複燃”。

    ”我也是剛知道。早知道的話，去搞點濃硫酸了。””。那你的打算呢？”

    ”我想去告那個人強奸罪。”她好像有冷冷一笑的樣子，而那個瞬間，消失了很久的，美麗得具有攻擊性的她，又回來了，”不就是看準女生有顧慮，所以社會上才有那多強奸犯，壓死一卡車還有一卡車。下半身到處亂竄。””你做什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我得很誠信。

    ”我知道的，謝謝……”章聿顯然沒有她語氣中透露的那立場堅定，後麵有許多許多問題，是如想象中一樣難堪一樣沉重的問題，會對這個單身女郎從此的人生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所以她還是需要我這樣，其實非常軟弱無力的肯定，一點點也是好的，”曦曦……你覺得……我是自找的吧？””沒。你無論做了什，也沒有道理就應該遭到那種事。這是不對的觀念。偷就該亂棒打死？”我完才覺得自己的舉例有些不妥，”但我……沒有……我不是--””沒關係的。我懂你的意思。我最近在想的是，也許有的錯過就真的是錯過了。並不是，命中注定的人，你也能命中注定地和他在一起。還是會有那樣的不順遂。有的人和未必最合適的人結了婚生了孩子，有的人看著他最合適的人，與別人結了婚生了孩子。不是我了算的，我跟上帝沒有那鐵的關係，讓他能時時刻刻考慮著給我一個 如願以償 。””……以後，會是什樣子呢。”那次電話的最後，我仿佛自言自語地。

    章聿把主語心照不宣地理解成了”我們”：”大概還和現在一樣吧。”我笑得很難：”那可太糟了。”

    ”要改變也很簡單啊。我可以馬上就和一個相親對象結婚，那以後的日子，絕對和現在是不一樣的。關鍵是，我會嗎？如果我會，過去幾年為什不那做？為什現在就覺得可以那做呢。”她的精神一點點恢複過來，”對嗎？你不也一樣嗎？””我嗎……”我想著老媽在半夜翻來覆去地在床上睜著眼睛，”我搞不好，是真的會隨便就先嫁了。”我的確是有過不止一次，閃電似的快而鋒利的念頭，打在神智中，讓跳了電的心一片漆黑。但這漆黑卻很大程度地安慰了我方才的全部煩躁--也許，真的，我不過從來沒有往那想罷了，但事實上，”結婚”可能是解決我目前一切麻煩的最好方法。我的孤僻會得到緩解，老爸老媽會安心，老媽的症狀也會減輕許多吧，我的生活將從此發生根本性的改變。至少在過去五年騷擾不停的問題將盡數消失，好吧，當然是會被新的一批問題來逐個替換。可好歹我也能得到一點新鮮感吧，大便還有不同的臭味呢，老專注於同一坨實在夠沒意思，換換食草類的排泄物也許是別樣的清新。

    我發現自己在認認真真考慮這一人生規劃時，是在我盯著手機屏幕上的”辛德勒”看的時候。最近大家開始使用微信，而我拖拖拉拉到很晚才安裝，不過就在當晚上，來自手機通訊錄的”好友：辛德勒（白）”給我發來了申請驗證消息。

    無法否認的是，看到那條驗證的時候，我的心是多多少少有一些感動的。我知道自己品格不高，難聽點就是把軟件不錯的辛德勒當成備胎，而以他的見識，我的這一心思對他而言壓根是昭然若揭的，但即便如此，他還是首先發來了一條信息問我”最近還是很忙嗎”。我回了個”更忙了”過去。他打了一行”ake are f yurself”過來。我便問”又在外麵出差嗎”，他”剛回”。

    啊，”剛回”，他上一次和我有關的”剛回”，被我完全無視了，我那時燃著一顆焦躁的心，恨不能把自己連根一起燒盡，於是全然沒有多餘的氧氣提供給屬於辛德勒的火苗，就讓它自然地熄成了一片寂寂的藍煙。

    想到這些，我就有些臉皮發薄，窘迫和對自我的鄙薄讓我玩不下去。我是在毫不掩飾地利用一份對我來相當奢侈的厚愛吧，我的得意沒有直言，但內心還存留抹殺不去的微的暗爽不是嗎。所以會有，大不了，找個像辛德勒那樣的結婚罷了--會有這樣不要臉的念頭，就是仗著我在和他之間的關係中，嗅到了自己的優勢地位啊。

    可是每次踏入父母家，我就有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好像進入了特殊磁場，東南西北的具體方位已經無關緊要，在那，南就是北，西就是東，我們都得按照這樣一個新的地標來重新擺放原本支撐了良久的防線，把它們肢解下來，拚成菱紋圖案，拚成一條新的路。

    老媽的情況時好時壞，勉強值得開心的是好的總比壞的多，雖然她依然會有失憶的困擾，睡不著也是常有的事，但和我之間的對話常常又讓我有了一切都沒有改變的錯覺，她把我叫作”死孩””沒輕重””什不聽什”，和從前一模一樣。怪我把一碗青菜炒豆幹挑得隻有豆幹而沒有青菜了，剩下的是給誰吃啊，神色的不滿也和從前一模一樣。

    我：”反正我不吃。”

    那時老媽忽然改口問：”你的英語老師調走沒啊？””你誰？”

    ”不是有個大學生來你那實習嗎？走沒走啊？”她一下子跳到了我的十四歲。

    ”……走了。”我在不久前開始練就了自己對此的平和心態。

    ”年紀花癡犯得厲害。”

    ”嗯……”讓她按照想的好了。

    ”女孩子要自愛，不然當心以後嫁不出去。”我眼睛抬向把自己坐在十六年前的老媽：”你操心太早了吧……””你是我女兒呀，早是早了點，但我想想不是很正常嘛。”她用一根筷子，把桌子上吃剩下的蝦殼歸攏進一個碗。

    ”那你猜我將來幾歲會結婚呢？”

    ”我猜啊？我哪猜得準哦。”

    ”你猜猜看嘛--”

    ”幹嗎，你急著結婚啊？”她笑笑，”二十四歲吧？看你那容易花癡的個性，肯定挺早就結了。””嗯……搞不好呢真的呢。”我把兩臂在餐桌上抱成圈，下巴壓進去。壓得眼睛蹭到手臂上嶙嶙的雞皮疙瘩。

    那回家後，我就把微信的頭像換成了最新的自拍，帶上特效後，至少看起來還是不錯的，沒有笑的照片，卻比笑的時候要耐看些，然後我給辛德勒發了一條消息，我問他”這次出差的地方紅茶不錯啊？”他一如我所料地回複了過來，”可不敢帶了，我這可有份放了很久很久的禮物，都還留著沒有處理”。那個時候，我覺得，搞不好是可以的。

    把之前人生中所有的難題，全部換成新一波的。

    老爸在幾後來看我，是我前麵帶走了老媽的病曆卡還沒來得及還。比起老媽，他來我這光顧的次數要少得多。所承擔的任務也和老媽截然不同。我跟他陽台下水道有點堵塞，衣架的螺絲有點鬆，廚房的燈泡好像不怎好使了。老爸搬了個凳子爬上去。我在下麵一邊扶，一邊問：”是燈泡壞了還是什啊？””燈泡吧，你這有備用的嗎？”

    ”沒呢--”

    ”那就沒辦法了--”他手指敲了敲塑料燈罩。

    ”呀別敲，灰都掉下來啦！”

    ”著急修嗎？”他，”隔壁好像就有燈具市場吧？”他一步踩回瓷磚，打開我的冰箱看了看：”你午飯也沒什可吃的哦？要不去買個燈泡，然後就在外麵的水餃店吃個飯吧。””行啊。”

    我和老爸坐在塑料凳子上麵對麵，還未到午休高峰時期，店堂人不算多。因此老爸是有點壓低了聲音問我的：”我怎聽你之前跟你老媽提到，下個禮拜有約會啊？””對啊。”我的確是預備了一次約會，也把這個附加在老媽晚餐前的那頓藥片上，告訴了她。她不出意外地合理地開心，連”白先生看來是很專情的”。

    ”不是之前還跟我斷了關係嗎？””斷了，也可以重新撿起來的啊。””你那灑脫哦。”

    ”灑脫應該是正相反啊，是撿起來了以後重新扔掉才叫灑脫吧？””那你這個算什呢？”他突然一問。

    ”什算什……”

    ”你喜歡人家嗎？”

    ”……幹什，沒什不喜歡啊。再了，處處看不就有數了。這不還是你們的，處久了，感情就有了。””哦，你這樣想啊。”

    ”對啊，我不能這樣想啊--奇了怪了，明明是你們的法，現在反過來質疑我。”我很不開心地蹺起腿抖一抖。

    ”我今要帶你老媽去島上轉一圈。”他的是近郊的生態島。

    ”哦，是嗎，挺好啊。”

    ”她會好起來的。”

    ”你又不是醫生--得一副了若指掌的樣子。””這個你不用太操心。她會慢慢好起來的。””好啦……”我揮了揮筷子尖。

    ”你繼續照你的日子過就好了。你沒有必要勉強什的。””……不知道你在什。”我將麵前的餃子一推，它滑出了一段讓我稍有心虛的距離。

    很久很久沒有見到的辛德勒，理了個更短的發型--應該是理過了吧，我有點想不起來他往日的頭發是有多長。臉上胡楂多了些，卻讓他從視覺上看起來年輕了一點。風衣很長，可惜褲子有點寬了，至少不是二三十歲年輕人會選擇的褲子。但，沒關係，他神情還是很和睦的，朝我微笑的時候可以用”暖風”來形容，他的聲音有點啞，大概是疲倦的原因吧。

    我意識到自己是在不斷尋找理由，美化辛德勒此時在我眼的形象。我要將他在腦海塑造成如同電影真正的辛德勒一樣，寬容和仁慈成為有型的一部分，皺紋和任何一點點與年紀有關的特征都被稱讚成”沉澱了歲月的魅力”。他走得像幅黑白的肖像畫，於是無論我的初衷是如何地不單純，如何地功利，但都應當在這樣的人麵前閉嘴才對。

    大概是笑得很殷勤吧，我幾乎可以用餘光看到自己發力過度後擠圓的臉頰，而音調也超越往常地變尖了，俏皮話個不停：”我還以為你前麵是衝我身後的姐招呼呢--但回頭一看，明明我皮膚沒那黑嘛。””過來時路上堵嗎？”他換了個話題給我。

    ”還好，高架指示牌上還不至於一片番茄炒蛋的顏色--就是紅黃相間。都是碧綠的蒜薹。””回去的時候也許就堵上了。”他不緊不慢地。

    ”像你這樣，剛從外頭回來的又不習慣了吧？下次什時候又要走呢？”我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推了一車的皮球走上草坪，接下來就是不停地朝目標的門洞發射了。

    ”還沒定。先休息休息。”辛德勒放下手的玻璃杯，”怎會想到見麵呢？過了那久。””誒？”第一個球，高高地越過門框，直接射向了後方的看台，”就……不知道……大概正是因為過了那久吧……想看看你還好嗎。””還挺好吧。”但他沒有轉來問我”你呢”。

    ”看起來比我好。”我隻好自己尋找連接關係。

    ”。”然而辛德勒又用一個笑容完結了，第二個球被門柱彈出。

    我內心有不安，難道他早已察覺我的不純粹？我的心事重重？我的計劃？想到這，我破釜沉舟式地硬著頭皮重新返回了球場：”現在還單身嗎？”他點點頭，幅度在四個上下中逐漸降低。

    難不成我自己再跳出來”我也是”吧。這一次的球完全是被守門員雙手擊出的嘛！

    ”昨我剛看完一本書。”他在我正局促不安時起了話頭，多少挽救了一點局麵的冷場。

    ”是什書？什的？”

    ”名字很長。書是關於經濟戰爭的，不過麵有一段我倒是印象挺深的。””寫了什？”我托出個好像好奇心很強的下巴。

    ”寫的是，在美第一次登月計劃實施前，其實總統尼克鬆手還有另一個版本的發言稿，是專門為了萬一登月失敗的情況下，應該做的發言寫的稿子。””哦？唔，不過這種倒也是很正常的 兩手準備 。””是啊，麵有一段寫的大概是 是命運，注定了這兩位登陸月球進行和平探險的人將在月球上安息 ， 他們明知道返航是無望的，但更清楚自己的犧牲能給人類帶來希望 。”他的手指在我麵前靜靜地，一動不動地交叉著。

    ”唔……”我當時依然參透不了，心思在隨後無恥地走神，想著要如何在這一次給他留下甜蜜的希望，從而延續出下一次的碰頭。

    ”我想的就是這樣……”辛德勒的臉上出現了一層極其柔軟的體恤，甚至已經超過了體恤的含義，是令我一下無言的，不失傷感的深邃的憐惜。接著他：”下次有時間的話，可以再一起出來吃飯吧？””誒？哦……可以啊……”我完全糊塗了。他的意思是，到底是？

    ”你平時也要多保重。”他將我的右手，非常不帶多餘信息地，僅僅是握了一握而已。

    ”……嗯……”

    遠遠不如我意料的一次約會，是大概直到幾個星期後，我才從老爸的電腦，找到了原因。要求我幫忙他發兩張同學聚會的照片給朋友，我拿著老爸給的用戶名和密碼進了他的郵箱。麵有一半是網上胡亂的消息，要賣給他低價機票或者代開發票。我在這方麵的潔癖上來，將他前兩頁的垃圾郵件都做了個清理。

    很快我看到一封很讓我熟悉的寄件人姓名，我還在困惑間打開了它。

    ”謝謝您的來信。大概您也能猜到，我現在的心情很複雜。”我跳過中間幾行，直接看到信尾的署名，是辛德勒的本名。日期就落在我和他那一次約會的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