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屬於我們的。

    1

    月城一千零四十七年六月十六日，我記得是一個很晴朗的日子。南疆這片創造了無數殺戮的土地，居然還能展露明媚的笑意。

    她大概是相信了那句鬼話。

    世界是屬於我們的。

    巫蠱術，桃花瘴，雲江險，南疆人自以為無比堅固的防線，在大齊帝國鐵騎的馬蹄下，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也是，南疆十二城各自為政，這種時候大概還忙著勾心鬥角，思考怎把我的昏庸老爹趕下南疆王的位子吧。至於那些百姓，奴隸，甚至普通將士，隻要大齊的將領名震下的梁王蘇淩遠一句話，就紛紛倒戈。

    對，他，世界是屬於我們的。

    很可笑吧，隻那一句話。我不知道我該有怎樣的表情。哥哥多年為這個目標奔走，卑躬屈膝，八麵玲瓏，倒不如蘇淩遠帶著十萬人過來遊蕩一圈。

    大概，也隻有血的腥味，才能激起人反抗的欲望。

    那些千年來被王權與貴族壓迫的百姓，奴隸，終於醒了，在生與死的抉擇麵前。

    “公主，您快走吧。”仆從一身錦衣，還保持著雙膝跪地那種卑微的姿態，“南安王殿下都替您安排好了。”

    “走？”我看著他卑微的姿態，一種無力與悲哀混雜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我能走到哪去？”

    我不想聽他什勸我的話，這種話十來我聽了不下百遍，實在是厭了。我不知道哥哥替我安排好了什，我也不想知道。

    於是我問：“父王和母後呢？”

    仆從神色分毫未變，仿佛隻是在機械地答話：“陛下今日又召了二十名舞姬進宮，王後陪著。”

    我冷笑一聲，但又覺得這笑著實沒有多大意思。我抬起他的頭，強迫他看著我。我對上了他惶惑不安的眼睛。我知道那不過是因為，他與我對視是大不敬之罪，是要砍頭的。“你不想逃嗎？”

    仆從一下子抖起來了，卻沒有動一下頭，他不怕我的指甲會戳破他的臉，他怕他碰歪了我的手會惹我不高興。

    我一下甩開他，隻覺得心堵的難受。我刷的一下抽出長劍，毫不猶豫地砍掉了他的頭顱。

    他沒有躲，我也知道他不會躲的。他大概到死的時候還在想是什地方做的不好惹我生氣了。

    腔子的熱血噴濺出來，撒在地上，就在他身前。無頭的身軀跪在地上，那卑微，那渺。

    周圍的人都跪了下來，求我息怒。多可笑，他們不會覺得我殺個人有什不對，他們隻是不想受牽連。

    畢竟，這點子血，對於王宮來，不如大海的一滴水。

    我看著無頭的軀體，感覺不到惡心。

    他是幸運的，我替他高興。到了上，千萬別再投錯了胎。

    他們還在堅持著。

    不，不是那些貴族，而是宮的奴隸。他們不會相信那句話，在他們看到帝國的軍隊之前。他們堅持維護著王室的尊嚴，不管對不對。

    他們世世代代都是奴隸。已經沒有什能夠激起他們的情緒了。對於他們來，活著或是死了並沒有太大區別。

    外麵的奴隸不一樣。他們看到了那新鮮湧出的大片大片的血中萌生出來的近在咫尺的希望。如同星星之火牽起燎原之勢，在溫熱與腥甜中，他們終於醒了。

    世界是屬於我們的。

    哥哥，這句話是你告訴我的。那個時候你還是個少年，剛剛從大齊的帝都回來。我還是個孩子，我並不懂你在什，但我記住了這句話，多年來，我也一直這認為。

    你回來了，不再做寄人籬下的質子。你意氣風發，你告訴了父王，大齊的帝都是什樣子。父王摟著美人，眼神迷離，根本沒有認真在聽，我卻一字不落地記了下來。

    帝都是一個很美的地方。那沒有奴隸的概念，男孩女孩是平等的。百姓可以暢談國事，每月初一群臣進諫，百姓也可以參加，不限男女。軍隊訓練有素，戰時打戰閑時種田，以減輕百姓負擔，調動生產積極性。固定編製，定時特訓，定時演習。男女適齡入學，國庫給予資助。務農者憑歲收，經商者憑盈餘，由戶部核實後，酌情減免次年稅收。

    我很喜歡這樣，我也很欽佩那個統治著大齊帝國的皇帝，更多的是羨慕，因為，皇帝是女兒身。

    在南疆，女孩子是沒有權利的，我算是好的，因為術法上過人的賦，總算還有名字，不像我的其他姐妹，按著長幼序齒叫，後來實在多了，父王記不住，禮官也不管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有多少妹妹。母後也一樣，她這個王後根本沒什用，就隻能跟在父王身後一到晚慈眉善目地笑。

    就在那一，我忘掉了出生以來所看見的所有醜惡，以一顆赤子之心，重新去憧憬這個世界。我相信，世界是屬於我們的。

    4

    哥哥回來的時候我七歲。他一回來就預備改革。我跟在他身後，滿懷信心地與他一起做事。

    最初的那幾年，無論遇到什，哥哥都是正常的。他不停地提到蘇淩遠，我知道那是他在帝都的好友，齊國皇帝的長子。就是他，給哥哥指了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