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瀟湘冬兒 本章:千秋

    庭院深深,山牆絕壁。沿著紅漆耀眼的宮牆慢慢行走,竟然有一種永遠也走不出去的感覺。事實上,她確實很難再走出去了。烈烈的風沿著曲折的宮牆輾轉的吹過來,吹翻起她寬大的袖口,虞瑾耳上的明鐺隨風擺動,走在她旁邊的張美人頭上發釵的流蘇刮住了頭發。

    走到了皇後住的坤淩宮外時,兩個人站住了一會兒。虞瑾替張美人將流蘇整理齊整,又抹平了額發,此時宮外已經熙熙攘攘沾滿了人,兩個人進去時果然看到香釵滿園,整個皇宮所有的宮妃幾乎都到了。皇後的千秋,聖上特地下旨在暢梨園大辦,睿貴妃等人品級高一些的人可以去暢梨園候著,其餘的人卻不敢,紛紛先來到坤淩宮外,然後隨著皇後的步輦浩浩蕩蕩的一起出發。

    跟著人群搖曳的步伐走向暢梨園,海上來的冷風和**讓這的夏日慢慢消弭。盡避今天是一個好日子,天空中卻終日陰霾,陽光像是害羞的少女,始終不敢從雲做成的簾子透出來望一眼。也正是這糟糕的天氣讓所有人都不怎說話,從坤淩宮出發向北走是一個高高的石台,在那可以望見整個皇宮,據說是前朝的皇帝修建給他的愛人的。虞瑾走過了,抬起頭望了一眼,很快移開了視線。

    宮牆最窄的地方隻能容下四五個人行走,虞瑾和張美人手挽著手慢慢走過那扇小門,從一個纏滿了山薔薇的台子邊上走過去,再走一會兒就到了今天舉行晚宴的地方。迎在前麵的那人穿了一身菊紫色的寬邊廣袖長裙,內穿薄香彩蟬的霞影紗牡丹香胸衣,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深紫色梅花蟬翼紗。雲髻峨峨,雍容天成,一雙丹鳳眼,口如珠丹,膚如凝脂,吹彈可破。遠觀身如蘆葦之柔韌,又如風中柳葉,嫋嫋婷婷。虞瑾忙隨眾人向她行禮,口稱:“睿貴妃娘娘。”

    相比狹長宮牆內重重的冷風,暢梨園內更加平靜。盡避這四麵俱是掏空鏤空的長廊,卻將那凜冽的風阻擋在外,換成潺潺的和氣的微風,雖然細小,卻永不停止。虞瑾等人已經保持行禮的姿勢很久了,睿貴妃隻顧著向皇後請安,吉祥如意的話像是準備好了一般說著,那柔美的聲音優雅的緩緩道來,像是一曲流暢的歌。虞瑾和張美人互相交換了一個視線,被睿貴妃施以下馬威已經是早有準備,她並不焦急,站在她身前的尚貴人卻等不及似的,微微錯了錯步子,不耐的扭了一扭腰。

    她的動作雖然小,在一片肅靜的園子也逃不出睿貴妃的明眸,她的視線轉了轉,淡聲道:“都起來吧,一個個都是身嬌肉貴的貴人,哪受得住多站一會兒呢。”

    眾人齊聲道謝,慢慢站穩了。睿貴妃便將那目光望向尚貴人:“這位妹妹是?”

    皇後雍容的眉眼微綻,慢聲道:“這位就是新近得寵的尚貴人了,她年紀輕,你又不常來我這,是以見到的少了些,不認得也是應當。”

    睿貴妃輕笑一聲:“皇後娘娘這樣說,那就自然是這個道理了。隻是尚貴人是不是身子不好?進宮這樣久了,也不曾見她來看我一麵,難道是嫌我宮中狹小,不願意來這坐?”

    這頂帽子扣的很大,尚貴人就算年輕氣盛,此時也不敢硬接,忙矮身道:“是妹妹失禮了,上次娘娘生辰的時候其實是見過的,平日又怕打擾娘娘的清淨,這才少去拜見。”

    睿貴妃“恩”了一聲,並不讓她起身,轉身與安充儀說笑了兩句,徑自將她忽視了過去。尚貴人自得寵以來,哪受過這樣大的氣,此時站在人前起又不是不起又不是,一張嬌俏俊臉半紅半白,顏色端的好看。

    皇帝終於姍姍來遲的時候,正是暮色西斜,他親自挽著挺著大肚的裴明素走進來,滿地的宮妃們誠惶誠恐的等候了很久,遠遠地看見兩人相偎相依而來,威嚴明黃配著淡粉裙裝,竟有些異樣的相配。眾人忍不住偷偷去打量皇後娘娘,隻見她微笑著望著皇帝,臉上竟是一絲不悅也看不出。

    這些女人們每一個都是美麗動人的,但被臨幸的不多,有封的更少,一直得寵的更隻有睿貴妃一個,如今雖然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實際上卻也過了三十華誕,與這樣十幾歲的年輕女孩兒們比起來失了不少清麗的甜膩,可是就算這整個宮室的女子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裴明素一人,她的明豔與嫵媚是渾然天成的,又因為這段日子的養尊處優而顯得越發貴氣。聽宮的老宮人議論說,就算是睿貴妃當年比起她來也略有不及,也難怪皇帝會這樣寵她。這些年來宮的女人,唯一一個能與她比肩的,怕也就是當日因為良妃的事被賜死的工部河運使薑守信之女,隻可惜那名叫薑陵的秀女還未麵聖就陰差陽錯的卷進了良妃一案,就此魂消玉殞,好是可惜。

    二人走近了,宮妃們迅速調整好表情,為首的皇後帶領眾人道:“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點了點頭,隨口道:“起來吧。”

    他身旁的裴明素要行禮,被皇後扶住手臂,向上抬了一抬:“都說了你身子沉,這些禮數就全都免了。”

    皇帝似乎對此很滿意,此時終於展眉笑道:“很是,走了這長的路,可累了?”

    他這樣旁若無人的關心好像讓裴明素很是歡喜,她溫潤如暖玉一樣的眼睛有光芒閃爍,輕聲道:“謝皇上關心,臣妾不累。”

    眾人便一一按身份位次坐下,隻有細密的衣袖裙聲和些許環佩叮當,皇後和皇帝並排而坐,睿貴妃與裴明素自右手下順列而坐,她那位置本是淑妃的,見她施施然坐下,已走到位置旁邊的淑妃明顯一愣,眉頭一皺,正要說話,她卻突然抬起頭來笑著說:“今兒這日子真是好,我清早起來,見門前有兩隻喜鵲叫的甚是好聽,久久徘徊不去,院子的小丫鬟見它們叫的喜慶,拿了米栗去逗弄它們,它們竟也不怕人,還飛下來吃食,有趣極了。皇上過來用早膳的時候還說,這喜鵲是從皇後娘娘的宮飛來的,足足叫了一早上呢,想是知道今天是娘娘的千秋誕辰,挨宮挨殿的報喜呢。”

    皇後聞言笑道:“還說報喜,這幾日我被它們吵得覺都睡不好,想叫人去趕,皇上卻不還不許,隻說是好意頭。阿彌陀佛,它們可算是去了你那了,明兒個我是能睡個好覺了。”

    尚貴人連忙接口道:“真是人比人要氣死人,臣妾那除了麻雀外什鳥都沒有,皇後娘娘卻福氣大的吵的睡不著,以後若是還要趕,就快都趕到臣妾宮吧。”

    眾人聞言都笑起來,裴明素轉過頭去,好似這時候才看到淑妃站在她身邊,略一愣神,道:“淑妃姐姐怎還站著?”

    淑妃沒好氣的說:“你坐的是本宮的位置。”

    裴明素左右看了一下,一時吃了一驚,忙著就要起身,嘴上連忙說:“真是對不住,我這幾日孕吐的厲害,整夜整夜的睡不著,頭昏腦脹的,一時不查竟坐了姐姐的位置,姐姐莫怪我,我這就起來。”

    皇帝見了,沉聲道:“你就坐那,有著身孕的人挪來挪去別動了胎氣。”說著,不耐煩的瞪了淑妃一眼,冷冷道:“那邊沒位置嗎?”

    這明顯是不合禮數的,隻是皇帝都這樣說了,誰還能再說什,就連最看重禮教的皇後娘娘也沉默著裝沒聽見,其他人自是更沒有話了。淑妃臉色鐵青,低低的應了一聲,就朝下手走去,尚貴人等紛紛起身,要依次為她挪出一個位置來,皇帝又說:“讓她到後麵去,你們別折騰。”

    淑妃一時間眼眶發紅,眼淚都幾乎落了下來,她是這宮資曆最深的妃子了,連皇後都沒她入宮早,雖說沒有兒子,但膝下卻有兩個公主,加上書香世家的出身,在宮中一眾妃子向來是得意的一位,今日這般被皇帝下臉子,自是羞憤異常。虞錦想起那日裴明素發恨的說淑妃當日在睿貴妃的宮也攀誣過她,想必這是存心報複了,再看她今日一反常態的高調,看來是做好了自立門戶的準備了。

    左手邊設著一些親貴近枝、家屬命婦以及妃嬪的宴桌。虞瑾坐在右邊最末端,此時微微抬頭,便能看到皇帝身邊特別設的一個宴桌旁,太子身著淺色衣衫,保持著他慣例的嚴肅正襟危坐。因為距離太遠,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因為裴明素被投毒一事,皇後身邊的孟恬兒被打入冷宮,睿貴妃也被皇帝懷疑遷怒,已是多日未踏福榮宮的門了,就連前陣子睿貴妃的父親上書請三皇子請調駐防京師的折子也被駁了,原京師守備尹世城得以連任,而這尹世城,就是當年叛軍圍城太子監國時的午門校尉。

    皇後的千秋,從來不缺少謙恭的禮節和層出不窮的祝賀。親王貴胄固然親自送上厚禮,卑微似虞瑾與張美人也拚盡全力送上大幅的繡件,才不至於落於人下太多。睿貴妃等人更不用說,麵子上的工夫她自然從來都穩居第一,甚至於夜明珠抑或價值千金的香料都顯得普通了很多。異域珍寶或是前人古籍,乃至於奇珍皮毛,統統都在人眼前過了一遍。皇後經過的場麵多了,麵對這些便不會顯得如何驚喜。虞瑾卻年輕些,見到這些金玉繁華,才感歎亂花迷眼,榮華富貴近在眼前。

    尚貴人送上她托人用重金求來的素錦的時候,正是明月當空,這繡著萬千花卉的錦繡在月光的掩映下竟然流動著灩灩華光。

    “這可是傳說中的月華錦?”皇後似乎不太相信這位年輕的貴人竟能夠找到如此珍貴的東西。

    “娘娘萬福,這是臣妾托親戚在異域得來,一共隻隨商隊運來了十匹,因為水浸,最後隻剩下這一匹了。最難得的是,這匹錦緞的繡娘正是蘇南織造的繡娘阮紅魚,娘娘該還記得承光四年娘娘的封後大典上的鳳袍就是她繡的呢。後來她的眼睛壞了,離了織造局,隨夫家去了西域,本是銷聲匿跡了的。誰知去年她的後人竟拿出十匹月華錦來,說是阮紅魚眼盲之後盲繡所得,如今阮紅魚已死,這世上想必再無這般巧奪天工的錦緞了。”尚貴人滿麵堆笑,近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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