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門口,迎麵就見一個戴著瓜皮帽的老頭的畫像貼在牆上。
那老頭臉頰瘦削幹癟,胡子老長,慈眉善目的在衝我笑。
這種畫像多是死者生前請畫師畫的,人即使再醜再磕磣,畫師也會盡量把像捯飭的好看一些,要不人家不答應,你也拿不到錢,不定還會被揍呢。
不過從這像的容貌可以猜測出,袁瘸子長的確實不咋的,尖嘴猴腮的,有點狡詐。
畫像下方橫放著一口漆紅色的大棺材,棺材前燃著一盞長明燈,還有一個泥盆,那是盛紙灰用的,泥盆另一個作用是出殯時,在十字路口摔碎,寓意死者其家人碎碎平安。
反正這些道道都是人論的,咋咋有理,沒有誰真正去跟閻王爺溝通後再回來傳達指示。
老大和老二剛進屋,忽然咕咚跪在地上,衝著棺材嗷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其聲之震撼之淒厲,令我沒半點心理準備,驚的一哆嗦,也跟著咕咚跪了下去。
後來據奔喪的人見了棺材必須哭,哭聲越大越好,若一聲不吭的隻進去,後代會出啞巴。
那個老媽子站在屋門口,見我們哭的差不多了,這才上來安慰幾句,攙扶起來。
然後我們就又在棺材前頭對著頭跪著守起靈來。
這特娘的,稀糊塗給一個毫不相幹的死瘸子當了孝子。我爹娘我還沒這樣伺候過呢,想想就夠窩囊的。
老媽子進了屋,棺材前就隻剩下了我們三個,也都不再假裝悲傷,就那低著頭各懷心事。
我不知道他倆在想啥,隻知道自己來的唯一目的是要一睹玲花的真容,碰一碰運氣。
可,屋的女眷們也不出來呀,這咋看?難道就這傻乎乎地跪一夜棺材,第二走人?那樣也太棒槌了。
可也不能進屋去看看,這是規矩。
咋辦?
唯一的奢望就是等屋人出去上茅廁了。
可她們若身體好,腰不酸腎不虛呢,豈不還看不到廬山真麵目?
我低著頭跪在那兒,反複琢磨著壞心思,想來想去,隻有自己創造條件讓麵的女人們不自覺地出來顯示真容了。
這個辦法就是故弄虛玄,先把我身邊的老大老二驚毛了,讓他倆神叨,引出屋的人。
主意打定後,我稍舒了口氣,身子也輕鬆下來,隻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實施,因為現在外麵嗩鑼鼓的還正熱鬧著,人多,我這陰謀也就使不成。
我閉眼假寐了一會,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突覺背後似被人推了一把,咕咚一頭紮在了地上,痛的我驚叫一聲,忙抬頭睜眼,見老大老二也在驚慌地看著我,連問咋了。
我這才明白是打盹中一頭栽地上了,遂摸摸額頭,沒事。
兩人鬆了口氣,也就不再理我。
而我又驚喜地發現,院外熱鬧不再,不知啥時候人都走光了。
也就是,時間起碼已過了夜十二點了。
其時,院內院外空無一人,院門大敞著,據是方便鬼魂出入,東廂房的和尚們也都熄燈睡覺了,屋女眷們呢,側耳聽聽,也發出了細微的鼾聲。
現在,整個院內院外,隻有我全醒著,並精神抖擻。老大老二則處於半醒半睡之中。
好了,鬧蛾子吧。
我轉頭看向北牆上的畫像,先是陰陽怪氣地低罵了一聲:“你特娘的,看著我幹啥?”
話落,看看身邊兩人沒反應,屋也沒動靜,就又提高了聲音,衝著那慈眉善目的袁瘸子的畫像吼道:“咋的了,你笑啥,告訴你,就是你從棺材跳出來,老子也不怕你,不信你就試試……”
我這深更半夜,楞愣怔不著邊際的鬼話,把身邊的老大老二驚醒了,兩人抬頭睜著惺忪的睡眼,驚訝地看看我,又瞅瞅棺材,懵懵懂地問道:“你在和誰話?”
“我?”我臉皮一抖,“你倆沒聽見?是棺材有個人在罵我,我才回話的。”
我靠,這一句把倆人嚇懵了,瞪眼張嘴地麵麵相覷,臉上就露出了驚悸相。
我突然一哆嗦,抱頭尖聲罵道:“死瘸子,你打我幹啥?”
這一嗓子,讓哥倆是徹底昏了,紛紛驚恐地叫道:“咋了,咋了,他,他在哪兒,我們咋沒看見呢……”
“進,進屋去了!”我嗷的一聲叫,忽聽麵哇的一聲,竟有人嚇哭了。
顯然,是我剛才的裝神弄鬼驚醒了屋的女人們,也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現在我一死瘸子進屋了,不昏才怪了。
屋一亂,我們在外麵也慌了,不等老大老二起身,我就一個躥跳蹦起來,一步抄到屋門口,當一下撞開了門,喊著:“在哪兒,在哪兒……”
打眼向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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