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著院子橫七豎八的屍體,稍一愣怔,嗷的一聲,拔腿就衝進了我和賴子媳婦的租屋。
屋,床鋪上血跡一片,床下牆邊,孩子趴在那兒,半個腦袋凹了進去,地上的大片血跡已凝固。
我娘呀。
我咕咚一屁股砸在地上,緊抱著頭拚命搖晃,這,這是真的嗎,怎可能呀,到底發生了什?賴子媳婦呢?
我低吼一聲,連滾帶爬地又竄到院子,急急查看那些屍體。
東廂房門口外,三四個穿著黑色褲褂的男屍或趴或仰或蜷著身子窩在地上,每具屍體下都有一大攤血汙。
正屋屋簷下,房東和他老婆及一兒一女也橫七豎八地倒在血泊。
西廂房這邊兩個房門敞著,北側那個門口伸著一雙著繡花鞋的女人腳。
還有,還有……
不!
我內心狂吼一聲,跌跌撞撞地滿院子挨屋查找人和屍體,以期能發現賴子媳婦的身影。
然而,從屋外查到屋內,又從屋內到屋外,除了遍地被打碎或掀翻的家具和鍋碗瓢盆外,就是那十多具男女老少的屍體。賴子媳婦卻無影無蹤。
我腦子有些迷糊,也不敢遲疑,又奔進屋,一頭拱進床底想看看埋著的寶貝還在不。
不料,伸手觸到的竟是一個軟軟的東西。
屍體!
我腦袋轟的一炸,差點驚叫出聲。
而那‘屍體’被我一觸,竟哆嗦了一下。
咦,是不是賴子媳婦?
我忙一把抓住:“是,是你嗎,我是郭子呀……”
那人一聽,身子抖了幾抖,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我娘,還真是她呀。
我心頭大喜,但也顧不得許多,忙把她拽出來,她看到孩子,又是撲過去驚動地。
我怕被外麵人聽到呀,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厲聲道:“別哭,外麵還有警察!”
她突然憋住聲,身子劇烈顫抖,嗓子噎的咕咕的。顯然,她是用了全身所有毅力來控製自己的情緒。
這女人,膽又怕事,還沒腦子,唉,我領她來真是造孽呀。
不過想想一個母親失去孩子,還要強忍住悲痛,那毅力得該多大呀,我忽然又對她肅然起敬了。
床底下的財寶還在,我全部挖出,用一件衣服包了,接著又把孩子的屍體用被子包好,帶著賴子媳婦出門,三繞兩繞就爬上了不遠處的信號山。
其時,夜幕已濃鬱了,農曆三月中旬的島城,有些涼意。
我們在朝南坡的一片樹林把孩子埋了。
賴子媳婦悲痛欲絕,哭的死去活來。
我也抹了幾把淚,唉,沒想到來這兒,竟搭上了孩子一條命,這若讓二賴子知道了,非跟我拚了不可。
我既後怕又愧疚,攙扶著她來到山東側一灌木林的空地石板上擁著坐了,等她情緒稍微安定,就斷斷續續地出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原來,中午的時候,租戶們正在院子忙活著準備做飯,一群頭戴禮帽,身著便衣的漢子持槍闖了進來。
我們這兒有共軍地下黨,眾人哪信呀,連不可能。
便衣們也不囉嗦,直接進屋搜查,首先遭殃的就是房東一家,他們阻攔,被便衣們直接用刺刀捅死,而租戶們一看,嚇昏了,紛紛往屋跑。
便衣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齊齊撲上來霹靂哢嚓都報銷。
她和在屋聽到動靜,又見要殺人了。
嚇昏了,也顧不得正躺在床上熟睡的孩子,一頭紮進床底躲了起來。
緊接著聽見有人踹開門,孩子被驚醒哭喊,然後就被硬生生地摔死。
她驚昏過去,等醒來,外麵已沒了動靜,但她不敢出來看呀,隻好趴在麵等我,因為,我是她唯一的親人和保護神了……
她完,又偎在我懷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歎息了幾聲,腦子就冒出了幾個,謎團。
軍統便衣敢在大白日的闖進住戶家殺人滅門搶劫?這不太可能呀,現在雖然他們要完蛋了,但這喪心病狂地對普通平民殺戮,也太沒譜了吧?
後來才知道,闖入民宅的是一夥半軍半警的“臨時工”,也就是治安隊。
他們仗著二混子的身份,想以搜查共軍的名義去老百姓家弄兩個錢花花。因為都知道國軍快完蛋了,不趁著這最後時機撈兩個逃跑,就沒機會了。
誰知,房東依仗是本地人,不聽叨叨,治安隊火了,一個二混子一刺刀把房東捅死,接著就大肆滅口。
這個案子後來被人民政府破了,參與殺戮的六個人隻抓到三個,被公審槍斃。另外三個是早死了一個,失蹤倆。
我和賴子媳婦在山上渾渾沌沌地相偎著睡到半夜,被凍醒。
這才發現帶來的寶貝還在肩上背著,心一驚,下意識地四下望望,霧蒙蒙的夜色,死寂一片。
山下遠處有星星點點的燈火。
我輕輕把她放平,脫下褂子蓋身上,然後打開夜眼,朝四周觀察了下,見沒人,就提著那包財寶來到下麵一片灌木林,撿了個樹枝子,在一堆細碎石掘了個坑。本想把寶貝全部埋下去,又一想自己還的用一部分,再剩餘的一捆美元紙幣在國內也不能用,就把美元全部留下,其他銀元也拿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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