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三麻子冷哼一聲,終於坐直了身子,一雙眼緊盯著我,道,“他們不服,你明白嗎?”
不明白!
“人死了,而且是在光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被炸死的,這誰也不敢否認。”三麻子道,“但是,鄭大棒槌點燃導火索後的異常舉動,上麵肯定會疑慮的,雖現在是新社會了,破除迷信,但也沒法解釋他不跑的原因呀。”
我道:“上麵不是已經做出結論,是他擔心導火索質量不好,才在那吹旺,然後……”
“你懂個屁!”三麻子一撇嘴,“要不他們怎,難道他是活夠了,故意在那等死嗎?子,其實,他們今晚都會睡不著的,都在懷疑這事情的蹊蹺性,但內心都不會服,所以必定還會再派人來,繼續挖墳!”
我哦了一聲,心半信半疑,也許三麻子的猜測是對的,不管是鄉上的幹部還是縣的領導,絕大多數都曾經過戰場上血的洗禮,他們不信鬼神,但又無法解釋鄭誌國的蹊蹺,所以繼續對抗某種勢力,更要給村民們一個交代。
因為已經有人開始懷疑鄭誌國當時是被墳墓的鬼魂控製住了,才起不了身,才露出最後那一刻的詭異和話語。
我撓撓頭,腦袋一團迷糊,心想管特娘的誰來,反正老子就是個百姓,該幹啥還是幹啥,他們死活跟我吊毛關係沒有。
第二一大早,剛蒙蒙亮,我和三麻子還沒起來,就聽見二賴子在院門外叫開了:“胡大哥,郭子,還沒起來嗎?都亮了……”
他這積極,是因為惦記著要為鄭誌國擺設靈堂,今開追悼會呢。
我遂應了一聲,起身穿衣。
三麻子卻躺在被窩低罵了一聲:“特娘的,看把這個老王八忙的,比死了他爹娘還上心。”
我出去開了門,二賴子扛著兩根竹竿進來放在門口,嚷嚷著大哥還沒起來?幾步就闖進了屋。
這架勢,好像真要當村長了,以前他可是卑微多了。
三麻子披著褂子,擁著被褥坐在炕上,麵無表情地看著二賴子進來,輕蹙了下眉頭,問道:“你扛進來的啥東西?”
二賴子一屁股坐到炕沿上:“噢,是兩根長竹竿,今不是要給鄭村長開追悼會嗎,扯橫幅用的。”
他為自己的周到頗為得意。
“把那那東西扛你家門口去。”三麻子著,伸胳膊穿衣,語氣平靜,表情不溫不火。
“扛我家去?”二賴子眨眨眼,“我就是從我家扛來的呀,這咋……”
“扛你家門口去祭奠呀!”三麻子騰地火了,聲音也瞬間高了八度,“你扛這兒幹啥,我家沒死人!”
這下,二賴子終於明白了,他一咧嘴:“大哥,不是,不是,你想歪了,我……”
“滾!”三麻子突然把手上的褂子朝他一輪,二賴子身子猛一趔趄,屁股不穩,咕咚一下跌到了炕下。
“大哥大哥,別別……”連滾帶爬地竄了出去。
“二賴子,你**快六十歲的人了,啥不知道,跟我在這裝糊塗,你當我傻子?”三麻子氣猶未盡,坐在炕上隔著窗戶破口大罵,“老子拿你當兄弟、革命同誌,你卻明著暗著的往死損我,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嗎……”
三麻子這一通亂罵,把個二賴子委屈的要死,站在院子衝著窗口一個勁地解釋:“大哥,誤會呀,我不是故意的呀,咱老哥倆那是比兄弟還親呀,都新社會了,你還迷信這個?”
“那你把竹竿扛你家大門口去,一邊一個,扯起白布幡來……”
麻子這一句,把二賴子打啞了,自言自語地念叨著:“唉,罷,罷,我真是沒往這上麵想呀,冤枉死人了……”
他苦逼地搖著頭,扛著那兩根竹竿走了。
我對三麻子的火氣感到莫名其妙,人家是真沒往壞處想,隻不過是要表現積極一點,難道麻子就為這個?他原來不是這種性格呀。
我回到屋,連聲埋怨麻子不該這樣,不就是為了掙個村長嗎,還用的著這氣了?
三麻子一瞪眼:“你知道啥,就他那樣的,讓他當村長他能幹了?”
“那你跟他鬥啥氣?”我質問道。
“你瞎眼啊?”三麻子罵道,“沒看見他牛逼閃閃的那樣子嗎,老子就是要殺殺他的神氣,要不特娘的給他個雞毛就當令箭了。”
原來是這樣啊,我蹙了下眉頭,不吭聲了。
三麻子又道:“你這回去,再給他添點信心,安慰一下,但不要再提我。”
麻子,你這是打人一棒子,再給個甜棗吃?
本不願去,但覺得以後還的相處,就硬著頭皮出門,來到了二賴子家。
見那兩根竹竿仍在院門口,不是倚站在牆頭上,而是橫放在牆根下,看來二賴子也注意這個細節了。
進了院門,見他媳婦正在灶間冒煙燙火地做飯,便叫了一聲。
二賴子在屋聽到動靜忙迎了出來。
這夥計,無緣無故地挨了一頓臭罵,若在平時肯定窩火,可現在是非常時期,村長的位子還空著呢,所以也就不計較這個了。
隻是反複跟我解釋誤會,我也按照麻子叮囑的,安慰了他,其實這事都不怨,咱農村就這風俗,我三爺人老犯忌諱,總想多活幾年呢,而你無意中戳了他的心病,唉,以後注意點就可,你們還是好兄弟。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