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回來時，已經黑了。冬的樓蘭城乏味無趣，太陽早早地逃之夭夭。

    看見馬三手又拎回了米和皮襖，馬鐵錘拍手叫好，一把搶過去米袋，“這下好了，鐵豆有好吃的了。”

    馬鐵豆的鼻子仿佛聞見了米香，老遠就搖搖擺擺地走過來，他剛學會走路還不能控製好平衡。

    望著圍在爐灶旁一大一的身影，馬三歎口氣無奈地搖搖頭，他們以後的日子不會很好過。

    煮熟的米香溢滿整個屋子時，馬三對馬鐵錘，“鐵錘，以後機靈點兒，帶著鐵豆好好生活，實在熬不住了可以把他送人。我們的命賤，得為自己活著”

    聽到“送人”，馬鐵錘趕緊把馬鐵豆抱在懷，他害怕馬三又變回以前的樣子，總想著把自己這個弟弟丟掉。

    沒在意馬鐵錘的舉動，馬三的嘴唇輕微有些顫動，接著道“把這件皮襖給鐵豆吧，我用不著。”

    把自己的那碗米飯推給馬鐵錘，馬三滴米未沾不吭聲地離開了幾塊木板拚成的飯桌，沒再一句話默默地走出房門。

    外麵的已經黑透了。馬三在夜色的掩護下，在樓蘭城無目的地逛了一個多時，走到地下酒館的聚集區，突然閃進一條通向四條路的巷不見了。

    在確認完無人跟蹤，馬三繞了幾個圈子後，找上華在宇對他講過的那對老夫婦。把金絲玉帶交到他們手，了一句簡短的話，“這是她父親的遺物，不要讓外人看見”，馬三便匆匆離開，沒敢作過多停留。

    他還得在晚上八點鍾前趕回“賊鼠城寨”。那個地方現在隻剩一個“城寨”的名字了。

    雖然之前華在宇把與機械的決一死戰引向了山，可它終究沒逃脫被特別行動組拆除的命運。

    不僅如此，“賊鼠幫”約有一半的人被強製分流到其他幫團，當時特別行動組的命令是，要加入，要逃亡。

    “一條疤”信誓旦旦地向新幫主保證，在今晚對華在宇的審判會上，馬三將獻出失蹤的金絲玉帶，以示忠誠。

    等馬三趕到幫的議事廳，審判會正處於熱鬧非凡的控訴指證階段。元老會一口氣列出了華在宇十條不可饒恕的罪狀，每宣布一條，便會有人站出來大講事例以證確有其罪。

    看著別人唾沫星滿飛地精彩表演，其餘眾人都做著老老實實的聽眾，馬三兩眼空洞無神，吊死鬼一般立在證人席，他也被安排了作證的任務。

    “一條疤”頻頻出場，儼然一位大演講家，對自己不時成為全場的焦點，和在議事廳中央聲情並茂的演非常滿意，不住朝聽眾點頭。

    輪到馬三出場了，這是一條“大量買賣嬰兒，私吞巨額公共財物”的罪名。“一條疤”一手摸著腰帶，朝馬三擠擠眼，意思是別忘了金絲玉帶的事。

    站在議事廳的中央猶如被挾裹於旋渦的中心，馬三感到頭暈目眩，他猛吸一口氣，慢慢吐出，神色由呆滯轉為鎮定。

    “我是華在宇的老部下，最清楚他和他所做的事。他不會做出違背幫規和侵犯幫眾利益的事，他根本不是這種唯利是圖的人。”

    “馬三哥，你向元老會報告時可不是這的，是誰在威脅你？是華在宇的餘黨嗎？出來，不用害怕。”“一條疤”看風頭不對，立刻跳進場內。

    “沒有人威脅我出這些話。華在宇為‘賊鼠幫’做了什，在場的各位不都很清楚嗎？用得著我馬三在這自賣自誇嗎？”

    “‘賊鼠城寨’不是大風刮來的，超級幫團的地位不是別人好心送上門的，‘賊鼠’的聲譽也不會是從地上突然冒出的。”

    “鐺鐺”，審判會的主席猛地敲了幾下桌上銅製的醒鈴，道“不準談及無關今主旨的話，他的罪惡已成為我們‘賊鼠幫’的衰敗之源，他讓我們蒙羞不恥。”

    “主席大人，您是怕了嗎？沒有華在宇，你們元老會的人能每紅顏美酒得被伺候著嗎？他尤沒有對不起你們。”

    馬三滔滔不絕地講了下去，要把華在宇為幫做過的大事一件件都講出來，有幫一般成員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第一次聽到的。

    新幫主的臉色大變，越來越難看，“一條疤”心中暗呼，“不好”，因為馬三是他推薦作為證人的，出了岔子他也脫不了幹係。

    “放屁，你個馬老三！那個背叛‘賊鼠幫’的家夥給了你什好處，他死了你還這維護他，可見他妖言惑眾，對你遺毒甚深，或許還有其他人，這個毒要深挖。”“一條疤”跳起來叫喊道，截住馬三的話。

    “沒有‘賊鼠幫’他什也不是！可他恩將仇報，犯下了累累罪行，他不可饒恕！沒有他，礦上能這針對我們，往死整嗎？你問問大家，這幾年的日子都是怎熬過來的？”

    “馬老三，我收你為門下，是看你如喪家犬，讓你改過自新，沒想到你狗改不了吃屎，不能悔改。我問你，核元511年你是不是賣過一個孩子？從那以後，你是不是頻繁造訪幫主的府邸？幫可有很多人都知道這些事。”

    “對，我是賣過一個孩子，但那是被你逼的，交不出那個月的幫費，我可能就活不到現在。”馬三想起來和他可以賣孩子的那個馬仔，還有後來莫名其妙謝他的“一條疤”，他們的臉上都有一種刺眼的笑。

    “放屁，我真是好心救蛇，反被咬一口啊。你和華在宇好幾年都沒什往來了，為什偏偏那件事之後你們又和好如初？原因很簡單，因為你答應了替他買賣嬰兒，為他賣命賺錢。”

    “……”馬三有口難辨，被“一條疤”咄咄逼人的氣勢壓製，情急之下不出一句話。

    “馬老三作為華在宇的餘孽，要接受同樣的懲罰，我請求審判會判他有罪，將他燒死。請允許我先在這播放一段錄影。”“一條疤”從口袋掏出一張光碟。

    光盤被放進播放機，議事廳的電子屏幕上顯現出能源生產區研究所的畫麵，不一會兒，馬三帶著馬鐵錘出現了，一人懷抱著一個嬰兒。

    議事廳內一片嘩然，紛紛要求將馬三處死。“一條疤”平素喜歡縮著的脖子，此時也興奮地彈了出來，將兩個鼻孔對著馬三的臉。

    一道光從馬三的眼睛快速掠過，他跪倒在地痛苦起來，好像一幅怕死的樣子。馬三的怕死，“賊鼠幫”無人不知。

    他一邊嚎啕大哭，跪著爬到“一條疤”的腳邊，一邊著，“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是被脅迫的，我不想那做”。

    “隻要你交出金絲玉帶，我保你不死。要不然眾憤難平，你必死無疑啊。”“一條疤”彎腰貼近馬三的耳朵，聲地道。

    “噗呲”，趁著“一條疤”靠到近前，馬三迅速伸出近一米長的胳膊，抓住“一條疤”的衣扣猛地使勁往下一扯，衣服一直開到“一條疤”的第三條胸骨處。

    “大家看，他是‘鬣狗幫’的人。”馬三狠命抓住攥在手的衣襟不放，無論“一條疤”多瘋狂地擊打自己的胳膊，腦袋。

    “一條疤”胸前露出的四份之一個動物的腦袋，使處於他前麵方位的人們不難看出，那就是紋在前胸的一條鬣狗。

    隻有“鬣狗幫”的成員才會在這個位置，紋上這一條金黃色的鬣狗。從十多年前華在宇在樓蘭外城救出菲瑞瑪麗後，“鬣狗幫”的殘餘便與“賊鼠幫”結下怨仇，後來不可計數的暗殺事件讓“鬣狗幫”成為“賊鼠幫”不共戴的死敵。

    “殺了他，殺了他！”“別讓這個惡魔跑了！”議事廳一下子被馬三的話炸得滾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