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還是老太太找了小廝將顧舒霽的令牌送了回去。

    和令牌一同帶來的，還有老太太的一句話：別院從上到下都是女子，小侯爺一個人前來著實不方便。

    言下之意，就是請小侯爺以後莫要再來了。許婧弗和季陸離的生日隔得很近，都在夏天。

    許婧弗及笄禮的那天才剛清晨，阿齊就來通傳，許婧弗和馬車已經到了山下了。

    季陸離以為自己聽錯了，誰家姑娘及笄不是早早起來準備，她跑到自己這來幹什。

    真是個瘋丫頭。

    許大小姐是怕季陸離不肯去，所以專門來捉她前往。

    季陸離沒辦法，隻得打發她先回去，然後千保證萬保證自己一定會到。

    她雖不願意在嫡庶有別的地方成為別人嘲弄的對象，但今日畢竟是許婧弗的及笄。

    今日的著裝風格還是一如既往的低調。老太太過年時曾給阿離做了不少顏色鮮亮的衣裳，結果大部分都壓了箱底。不是阿離不喜歡，而是平日實在用不到。依庶女的身份，低眉順眼、平平淡淡才是平安之道。

    春藍色流彩暗花雲錦外衫，內搭淺米色撚金銀絲線錦衣，下身搭配同樣淺米色的暗花紋及腳麵長裙。季陸離生得白淨，皮膚還透著孩童般的細膩光澤，不用上粉，已經是白透紅。她讓阿齊梳了個單螺髻，簡簡單單，清清爽爽。阿齊本來還主張搭個稍微豔麗的發簪，但陸離隻是指了指台麵上已經拿出來的寶藍點翠白玉簪。

    “姑娘，這有點兒太素淨了吧？”四小姐小女孩家家的，整日都是都是那些鵝黃色、淡粉色、素色、淺米色的，沒點兒鮮豔的生氣。

    陸離不以為意。“在人群中啊，素淨點兒好。”

    跟老太太告別時，老人家從匣子拿出了個一大一小兩個錦盒。

    “大的這個是我的禮，小的就當是你送的。”

    陸離接下大的錦盒，將小的那個推回去。“老祖宗，阿離的禮物已經備好了，你不用擔心。”

    老太太不肯接，“我知道你肯定備好了，這就權當個搭配，也不是什貴重東西。”

    阿離知道祖母是擔心自己銀錢不夠，買不起像樣的禮物，在那些嫡小姐受委屈。

    見推脫不過，陸離便收下了。

    上了馬車，季陸離才打開了老太太替自己準備的小錦盒。麵安放的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紅寶石，在光線的照射下偶爾閃出紅色的光芒，圓潤但並不刺眼。

    一般少女家及笄，客人們都會送些女兒家用的東西，綢緞織錦、發簪頭飾、玉佩首飾之類的。不過，許婧弗肯定看不上這些，她是馬背上長大的女兒，平日頭發要是紮成一個長長的馬尾，要就是挽成一個髻、高高盤起，複雜名貴的裝飾她用不上也不喜歡，尤其是那叮鈴啷當的步搖，看著雖歡喜，但是戴在許家小姐的頭上，半天就能把她煩死。

    老太太準備的紅寶石，實際上是準備鑲嵌在許婧弗剛剛收到的新馬鞭上的。許婧弗前幾日才跟陸離說自己收了條新馬鞭，沒想到一旁聽著的老太太已經上了心。

    季陸離準備的是一件雪狐毛的大氅，雖不是多珍貴，不過好在實用。陸離還在上麵端正地繡上了許婧弗的名字，也算是獨一份的一件禮物了。其餘的，她還準備了一本食譜。想著許婧弗之後就要成親，成親之後就會離京，這本食譜可以幫助她離京之後改善夥食。食譜是陸離纏著大師傅口述、她一個字一個字記錄的，禮輕情意重吧。

    其實老太太是非常了解離丫頭的，她屋底子淺，根本拿不出什像樣的東西。之前去任府參加及笄禮，禮物是老祖宗早備下了；季陸離和任齊瀾沒什交情，對那份禮物也沒上心。

    不過到了許婧弗身上，卻是極大的不同了。

    老太太準備的寶石和陸離準備的大氅、食譜配起來，既夠分量心意也足。

    靜安寺地處京城的西南角，許國公府在京城的中間位置。即使阿離比其他小姐早了很多出發，等到了國公府的時候，來的人也已經很多了。

    三石扶了季陸離下了馬車，正準備和趕車的老黃頭一起將馬車遷走，就看見在道路的另一頭，有一輛馬車也停了下來。馬車上下來的，正是慈家的大小姐慈尤。

    慈尤下了馬車，就上下打量著不遠不近處站著的這個丫頭。這個丫頭明顯比她要小，樣貌算是不錯，但骨子卻透著一股子窮酸味。

    三石和老黃頭本來隻需要將馬車牽著向前走就可以到達統一停留的地方，國公府的下人也示意季家的馬車先行，慈家的馬車略微向道路一側讓一讓。

    可慈尤卻不肯讓。她執意要自家馬車先掉頭，這樣一來，陸離的馬車勢必就要往後倒退。

    如此雖得不償失，可慈尤在京中霸道慣了，但凡是她想做的，從小到大還沒幾人夠膽敢攔。國公府的下人看著為難，隻得朝著季陸離求饒。阿離不願生事，衝著老黃頭點了點頭，讓他和三石牽著馬車往後退。

    慈尤高貴的腦袋仰得更高了。可誰也沒想到，下一刻，慈家小姐因為沒看見台階，生生被絆了一跤。若不是身邊的丫頭眼明手快，此刻慈尤已經以頭搶地爾了。

    季陸離站在一旁幸災樂禍，但麵上還不能表現得太高興。

    慈尤漲紅著一張臉，罵罵咧咧地帶著一眾丫頭婆子跨進了國公府。

    許國公府比之之前的任府要更大，若說任府透著一股書香門第的底蘊，那許國公府就是在這份底蘊上麵又加上了“財大氣粗”四個大字。

    當朝的四位護國公都曾經陪伴先帝和當今聖上禦駕親征，是當之無愧的國之重臣，理所當然享受這份榮華。

    門口的小廝看了季陸離手的帖子，臉上頓時湧現喜色，“四小姐，你可算來了，我家大小姐已經念叨了無數遍了。”招招手手，喚過一旁的丫鬟，“快領著四小姐進去。”

    季陸離衝小廝點點頭，就跟著前麵的丫鬟一起去了。

    等到慈尤重整旗鼓想再來爭口氣時，季陸離已經不見了。今日的許婧弗打扮得格外精神鮮亮。

    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碟外衫，搭金絲織錦長裙，腰間係著一條金錦腰封，上麵還波浪狀地分布著小型五角星狀藍寶石。服飾以鈷藍色為主色調，以其它更淺的藍色做搭配。衣服華貴，並且還和許婧弗的爽朗的個性、大方的容貌非常相稱。

    “你這套衣服倒是襯得很好嘛！”阿離一進屋就讚歎道。

    不過這句簡單但卻真誠的讚歎，卻讓屋子的丫鬟姑娘一個個都微紅了臉。

    許婧弗看著鏡子的自己點點頭，“算是那家夥選的不錯。”

    那家夥？

    “寧家公子？”雖是詢問，但她心中已經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