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燃自就知道,自己與大哥不一樣。
就算是吃穿用度上並不比大哥差,可又總歸是不同的,這些不同,不僅僅是體現在父親母親落在大哥身上的眼神上。
他從就調皮,還記得一次和大哥一起打鬧,在年宴中出了差錯,隻有他被罰去跪祠堂。
之後是他們熱熱鬧鬧的過年年宴,而他孤零零地跪在祠堂。
他想著,一定是因為他平時太過調皮了,大哥總是看著沉穩一些,父親母親才會隻罰他來跪祠堂的。
祠堂隻燃了幾根香燭,麵前是先祖的排位,在夜晚幽幽的冒著冷氣。
挺冷的。
他往手心著氣,聽著祠堂外燃放煙花的聲音,焰火的光從祠堂的窗外映過來,給清冷的供桌排位染上了不同的顏色。
伴隨著這些,是他們的歡聲笑語。
是他們的。
那,他一直跪到明,與他們熱鬧的過年氛圍相比,祠堂一片清冷,像是所有人遺忘的角落。
他有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他一直以為自己做的不夠好,於是開始學的乖巧懂事,知書達禮,更努力的學習詩文知識,學習武術。
好在他本就聰明,很聰明。
大哥背書的時候,總是要搖頭晃腦的讀上一遍又一遍,讀到人耳朵起繭,自己在他身邊聽上兩遍就能記住了。
大哥學武的時候總會被武學老師罵偷工減料,那他就會比大哥更嚴謹更勤奮,就算他其實賦很高,也做的更得心應手,也仍然不敢懈怠。
可是,每當他以為自己做的夠好時,父親母親第一個去誇獎的,也永遠隻是大哥,也永遠隻有大哥而已。
大哥背誦千字文時,即便他磕磕絆絆地隻能背出一半,也總會得到父母的讚譽。而更為年幼的他,就算能整章背誦倒背如流,也不會獲得任何獎勵。
他十二歲的時候,大哥仍然是在一邊偷懶一邊紮馬步時,自己已經能把一杆紅纓槍舞的行雲流水了,就連武學老師那個平時隻會板著臉教訓人的老頭子都會誇獎自己。
當他洋洋自得的將這事告訴母親。而當帶著一臉期待等著回應的自己,看清她陰冷的眼神時,突然感到寒冷。
他的母親在他心,一直是那個溫婉柔軟的女子,可這張一直可親的臉上,卻出現了這樣的表情,這樣不耐煩的,冷漠的,甚至有點仇恨的表情。
他愣了愣,也許是自己看錯了,正待整理好表情調侃一下緩解一下氣氛,翹起唇角正待開口,而她接下來出來的話,卻讓自己感覺如同墜入冰窖:
“你憑什?你憑什事事都要做的比他好?”
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麵前的本該溫柔和善的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感受到她的指甲狠狠地陷入了自己的手臂,他看著這樣的母親,有些茫然,茫然又陌生。
練武的時候受過的傷,比這疼了千倍百倍,那時他硬是一聲未吭的挺了過來。
父親在旁邊親眼看見了這一幕,卻隻是麵無表情的漠然從自己身邊走過去,毫無停留,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樣。
他突然感覺到一種刺痛,如繭絲一般包圍著自己,難受又透不過氣。
這種痛是從心尖上傳出來的,把本身的痛覺擴大了千倍百倍,他疼的渾身發抖。
“母親,我疼。”他努力抑製著顫抖著出這句話。
“你疼?”她嗤笑,“那逾垣呢?你這樣處處都要壓著他,他心該有多疼?”
“……對不起,母親,我以後不會了。”他紅了眼圈,嗓音變得沙啞。“可我,也是你的孩子啊……”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弱不可聞。
刻薄的話從那人嘴吐出:“可我寧可你不是。”
……
在那之後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出話來,大夫,是心疾。
可還是像模像樣的開了內服外用的藥,脖頸被抹了藥的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
大夫著平時要放鬆心情好好保養,不然極有可能恢複不了永久失聲。
沈逾燃隻是勾起一邊唇角,無所謂的無聲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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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病的時候不用上課,他就整日出去閑逛。
丞相府大抵是沒有人會管教他去哪,不能去哪,幾點要回去之類的。
城城外近郊都跑遍了,直到有一,偶然跑到一個破舊的寺廟,遇見了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她正端坐在那桌椅上,捧著臉出神。
那個姑娘穿著緋紅的衣裳,一張白嫩的臉更襯得粉雕玉琢,麵容精致,眉間一點朱砂又添了豔麗的色彩,可見那張臉長大後會是怎樣一種絕色。
沈逾燃看著她發起了呆。
真是奇怪,這明明是他們第一次見麵,自己卻對她卻有一種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就突然很想親近。
沈逾燃做事,一向隨心。這樣想著,也就湊了上去,坐在姑娘的對麵,徒勞的張了張嘴:“……”
……媽的忘了自己現在不出話。
好在他的舉動終於引起了姑娘的注意。
“?”她歪了歪頭,表達出疑惑的意思。
……沈逾燃抽了抽嘴角,總不能她也不能話這巧的吧。
結果就演變成:兩人麵對麵坐著,就那樣互相瞪視著對方,眼睛眨也不眨,毫不妥協。
果然不出所料的,幾分鍾後,姑娘對著自己做了一個認輸的手勢,又收回手揉了揉感覺就要瞎掉的眼。
沈逾燃欣慰地點點頭。突然想起來自己原本的目的,趕忙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繃帶,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做了一個不行的手勢。大意是,他現在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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