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夢境>
細微的開門聲響起,容嬤嬤的腳步輕得仿佛不存在。但是我知道她進來了。
我緊閉著雙眼,又適當地放鬆眼皮,至少不能讓人看出來我是在刻意緊閉雙眼。我不知道她是否站在床前低頭凝視我的臉龐,凝視我幾個時未變的睡姿。
自從中途醒來,我就再也沒能進入夢境,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躺在床上,手指攥著被角,清醒地感受著時間在黑暗中無聲流逝。
好一會兒過去,我感覺到容嬤嬤把一隻手掌覆蓋在我的額頭,力道不重,但是她的掌心很熱,燙得我無處躲藏。
這讓我想起第一次去育兒室看你的時候,魯森,你躺在嬰兒床上,臉蛋特別紅,我懷疑你發燒了,也是這樣把手覆蓋在你的額頭。那時候我不夠高,踮起腳尖做這件事。
“他跟你一樣有黑頭發和黑眼睛,”莎娜在我旁邊,“以後我們家會有五分之二亞洲人。你跟魯森在數量上占優勢。”
我沒話,收回了手臂,放平腳跟,扶著嬰兒床的護欄靜靜看你。
‘在數量上占優勢’這句話常常讓我不由自主聯想到另一句——‘在質量上占劣勢’。可是五分之二怎就在數量上占據優勢了?不應該是五分之三更占優勢嗎?
一個多月後我才弄明白莎娜那句話。原來諾拉不是北歐挪威人,她是俄羅斯人。那,這樣算起來,彼時家的確是亞美人種的數量占優勢。
…………
“先生,六點一刻到了。”容嬤嬤聲;還幫我把被子拉上了一點,蓋住肩膀——這真是兩個自相矛盾的舉止,我想。
“今你可以吃冰淇淋。”她似乎在笑,笑聲沙啞而慈祥。
容嬤嬤擅自進我臥室,摸我額頭,觀察我的睡容,允許我吃冰淇淋…這一係列與平時反常的舉動之所以發生,是因為平安夜。
今是平安夜。
身邊眾人總怕我在平安夜做些喪失理智的事,所以極盡所能地哄著騙著一個早已不是孩的年輕男人。
大概是見我還不醒,擺出這副賴床的架勢,容嬤嬤把我的被子再往上拉了點,蓋過脖頸。
“你今睡得真香,我真希望你每都睡得這好。”
我仍舊閉著眼睛,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側轉身,背對她。
即使我知道窗簾被她拉開了,即使我知道臥室門被重新打開了,即使我知道容嬤嬤已經離開了,即使我知道整間臥室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還是闔著雙眼,不敢輕易掀起眼簾。
你聽過‘眼角濕潤’嗎?魯森。
我覺得我眼角濕潤了。
我不敢睜開眼睛麵對自己。
<平安的平安夜>
今我想獨自做一些熟稔又奇怪事情,比如撐著傘步行去郊外繞一圈,比如寫一段樂曲,比如搭建一座手工宮殿,比如關在空房間跳半舞,比如背著畫夾去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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