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深有些疑惑地看著夏琬棠，夏琬棠卻隻是但笑不語，夏卿熙若是大婚，李氏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從家廟回來了。而夏侯府也多了紀王府這一倚仗，何樂而不為呢。

    夏琬棠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麵，寧風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躲在貼著喜字的房偷偷地哭，眼淚暈濕了畫像，他又手忙腳亂地去擦，樣子既是滑稽，又讓人忍不住心疼。

    夏琬棠緩步上前，伸手想要去碰他，可剛剛碰觸到，她的手便瞬間透明，穿過了他的肩膀。夏琬棠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這感覺，就像是當初剛認識禦溟殤那會，她總是好奇心重地想去碰他，卻屢屢穿過他的身體一般。

    夏琬棠突然有些了解了，每每她碰觸不到禦溟殤，禦溟殤嘴角掛著的那抹苦笑。

    “姐姐，對不起。”許是因為靠近了吧，夏琬棠竟然聽見了寧風輕一直的低喃，“對不起姐姐，都是風兒沒用，是風兒保護不了姐姐，保護不了寧家，所以才會害得姐姐嫁進祁王府。”

    夏琬棠指尖僵了僵，“姐姐，你等著風兒，等著風兒變強，風兒一定會去接你回家的。”

    屋外傳來嗩喇叭聲，小小的寧風輕一抹臉上的淚水，跑出了聽風台。觀雨樓前，喜婆攙扶著新娘子緩步走出，迎親的隊伍已經候在了府門前，等待著迎接他們的新娘子回王府。

    “姐姐。”寧風輕跑到隊伍前，眼眶泛著淚光，卻倔強著不肯在姐姐麵前掉落，“你等我。”

    這是離開寧府前寧風輕最後跟她說的五個字，姐姐，你等我。

    等我長大，等我變強，等我接你回家。

    原來是這樣子。

    唇角勾起弧度，晶瑩的液體悄聲滑下，左邊的胸口突然悶悶的疼。

    她不知道，當寧風輕尚在遠方接到她不幸罹難，再也等不到他變得最夠強，當他知道他一直為之努力的姐姐，卻再也無法聽到他說一句回家的時候，是怎樣的痛徹心扉。她的風兒，這幾年過得一定很苦吧。

    他一直在想著她念著她，可否也曾怨過她恨過她呢。

    “姑娘，姑娘？”

    夏琬棠是在紅楓連連的輕喚聲中醒來的，一睜開眼便看見紅楓和綠杉擔憂的眼神。

    紅楓扶夏琬棠坐起來，臉色不是很好看，“姑娘，您怎了，可是夢魘了？”

    “夢魘？”夏琬棠覺得臉上有些冰冰涼的，她抬手，指尖微濕，原來她是在夢哭出來了嗎，難怪紅楓和綠杉都是一臉不好的樣子。

    夏琬棠輕笑，“沒有，隻是夢見了故人，一時間有些緬懷罷了。”是的，緬懷。無論她再怎傷心難過，如今也隻能是緬懷了。

    無論她當初是為了什才嫁進的祁王府，無論她當初有著怎樣的心情與感慨，如今都是往事已矣。

    “姑娘，該沐浴更衣了。”紅楓見夏琬棠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夜沒睡好的緣故，隻能出聲提醒道。

    夏琬棠也是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後麵的綠杉手捧著一件大紅色繡鳳凰和鳴的嫁衣，她這才恍然，原來今日已經是婚期了。

    紅楓命人端進來溫熱水，灑上夏琬棠最喜愛的海棠花瓣，溫熱的煙霧嫋嫋。

    褪下衣裙，抬腳步入水中，夏琬棠捧起一捧花瓣，“這是，秋海棠？”如此鮮豔亮麗的色澤，不可能是春夏兩季收起來的海棠花，而且顏色也有些出入，泛著淡淡的玉澤。

    “姑娘聰慧。”綠杉在一旁捂嘴偷笑，“這是昨日王爺差人送過來的，送來的人還說，這是王爺親手摘的呢。”綠杉添進熱水，滿臉的笑意，“王爺可真是疼姑娘。”

    夏琬棠淡淡地笑著，沒有去答綠杉的話，捧起的花瓣放在鼻尖輕嗅，沁人心脾的甜香。

    沐浴完畢後，紅楓伺候夏琬棠起身，並為她擦幹一頭烏絲，綠杉則捧來紅嫁衣，一一為夏琬棠著裝。做完這一切，挽香居內迎來了寧氏與喜婆等人。

    “三嬸母。”

    “別起來，快快坐下。”寧氏按住夏琬棠的肩，笑得開懷，“沒想到我還能等到這一天，隻可惜，你的父母……”一想起夏琬棠早逝的父母親，寧氏就有些哽咽，那對天仙一樣般配的人，就這樣早早地沒了。

    “嬸母。”夏琬棠眉頭輕蹙，輕輕拍拍寧氏的手，“琬棠沒事的，爹娘若是在天有靈，定然也會為琬棠高興的。”

    “三嬸母，今日是三妹妹大喜，可不興說這樣讓人傷心的話啊。”夏芷姝也在一旁勸慰著，喜婆也趕緊搭腔，說這樣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