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紅屏退了內室門口的宮人，隻身徘徊於內室。皇後陛下闊別二十年，終於同床共枕。苦命的皇後娘娘，自己唯一的靠山，今日總算能夠幸福地入睡，月紅望著這對眷侶安詳的睡容，心中充滿了欣慰。不過月紅比誰都明白，後宮中女人得到如此待遇，是福是禍實在難料。她回頭看了皇後最後一眼，便不再耽擱，吩咐了句“今日皇上皇後共枕之事誰也不準說出去。”之後便帶上椒房殿為數不多的稀世珍寶，徑直走向了芷羅宮。

    皇後娘娘，您待月紅如母。娘娘隻管隨性為之，剩下的事月紅會為你擺平。月紅定不會讓娘娘左右為難。

    月色下的步伐，果敢而堅毅，月紅這一搏，有了赴死的決心。

    長安。芷羅宮。

    “奴婢月紅，參見栗美人。”

    栗美人還在刺繡，沒有抬頭。“這晚了，你來所為何事。”

    “娘娘是明白人，月紅也不願拐彎抹角。皇上登基三年以來，娘娘寬宏大量，高抬貴手，很少為難娘娘，這些恩德，我們椒房殿上下看在眼記在心，為此，這南海琉璃盞奉上，以表謝意，請栗美人笑納。”

    “這是什意思”今天的怪事一件接一件，連栗美人自己都有點摸不清頭腦。又聽月紅一番話忽感風雨欲來，椒房殿的話，幾分真假實在難辨，但自己可不能錯過機會，聽一聽總是好的。免得真的全瞎全盲受製於人。栗美人繡針停了逐漸顯露了誠意。“其他人都下去吧”

    “諾”

    月紅看到栗美人的誠意，心中的底氣便多了一分。

    “娘娘應該不會不知，今日陛下突然造訪椒房殿吧。椒房殿上下大感意外，我家娘娘更是不知所措。我家娘娘本在這宮中戰戰兢兢，與人少有交集，聖駕忽至，深感不妙，一直在找機會推脫皇上，以免遭人誤會。”

    栗美人忽然來了興趣“陛下臨幸任何一宮都不奇怪，你家皇後身為正室，有何好推脫的。”

    月紅偷偷瞪了栗姬一眼，強行壓抑心中的憤怒。繼續說“娘娘雖為正室，但早已無欲無求，這不奇怪。倒是陛下今日對皇後所言，句句令奴婢惶恐。陛下要削藩的事，娘娘知道吧？”

    聽到削藩二字，栗美人的臉忽然沉了下來，但是沒有打斷月紅。

    “將今日之事和之前皇上一直主張的削藩之政聯係在一起，加上奴婢聽到的皇上皇後的交談，奴婢終於知道”月紅壓低了聲音“這一切，都是未央宮的王美人安排的陷阱”

    “王姬？”栗美人的第一反應是意外，但是不久就大概猜到了七八分，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不過她還是想聽聽月紅怎說，印證自己的推斷

    “接著說”

    “陛下力主削藩，藩王早已蠢蠢欲動，在策劃一場蓄謀已久的叛亂。而王姬就是這場叛變中內外交會的連接點。”

    “十年來王姬憑借皇上的寵愛在後宮呼風喚雨，叱吒風雨，幾乎可以與一手遮天的竇太後平起平坐，如此權勢早就令朝野大臣爭先恐後巴結，不少人為了籠絡王美人使盡渾身解數”

    一點沒錯。當年栗美人得寵時的情形曆曆在目，這些話讓栗美人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王美人和朝臣們的關係經過十年的經營，如今已形成了一張錯綜複雜的關係網。這網中的中心節點就是王姬。至於離她最近的內圍人物，娘娘從朝廷三年來的大小政事便可猜出一二，在朝，兵部工部兩部重臣必定縮在王姬的羽翼下，在野，趙王劉遂，楚王劉拒多次上疏廢後立王姬，而王姬則多次動用親信的朝臣，包庇他們在封地的違禁舉動。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利益關係了。趙楚兩王也和王姬結黨。這些，椒房殿都知道，芷羅宮想必早已洞察”

    “但是娘娘不知道的是，這次皇上來先就將蘇乾的密報告訴皇後娘娘：禮部、吏部已經完全落入王姬之手，此前又在長安城中截獲了吳王、齊地多王和王姬的密信，所有的脈絡指向一個答案，王姬正在參與這場蓄謀已久的叛亂，並且手中握有朝廷不少朝廷重臣的心。”

    聽到吳王密信四個字，王美人四肢全軟，心虛的她臉色蒼白，全然無心去質疑月紅一個宮女是怎聽到皇上和皇後的機密談話的。隻是口中蠕蠕諾諾說著幾顆含糊不清的字來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