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桔進了臥室，景淮扶額，輕輕歎了一聲，把沙發上的東西收好，才開了門。

    “怎了？”

    外麵的是他的助理，來通知他一會兒要出發去劇組了。

    景淮輕輕“嗯”了一聲，沒有放他進來的意思。

    “我知道了，幫我買點外賣，帶過去給導演他們。”

    助理笑了一下，轉身走了。

    景淮關了門，轉身，蘇桔已經整理好了，正站在臥室門口。

    “如果沒什事的話，我先回去了。”她低聲說道，聽不出什情緒。景淮有些尷尬，點點頭，放她離開。

    門一關上，他就看到茶幾上還放著她的劇本，想了想，不由笑了一下，替她把劇本收撿起來。

    蘇桔回了自己的房間，悶悶的一直沒說話，小燕進來告訴她一會兒劇組的車要走了，說了兩遍，才發現蘇桔不對勁。

    “桔子？”她試探性地走過去，才發現蘇桔呆在那兒，紅了半邊眼眶。

    “桔子……”

    “嗯？”蘇桔終於反應過來，淺笑著看她，“怎了？”

    “你怎了？”小燕發過來問她。

    蘇桔微微怔住，想笑一下，才發現在小燕麵前無所遁形。

    小燕丟了手的東西，一下子過去把她緊緊抱住，“你哭吧。”

    蘇桔愣愣的，忽然鼻頭有些發酸。

    “不想笑就不笑，我們倆還要這樣嗎？桔子你真不夠意思！”小燕輕輕撫著蘇桔的背，這一下像打開了開關，蘇桔什都沒說，埋在小燕的懷，淚珠子跟斷了線似的。

    “我知道你心有很多事，桔子，等到你想跟我說了，就來告訴我，我做你最忠實的聽眾。”

    蘇桔的心更酸了。兩個人一起住的那些日子，蘇桔常常做惡夢，半夜驚醒，小燕就是這樣抱著她。她看起來傻，其實一點都不，隻是人比較通透，活的自由自在罷了。

    “桔子，你的心太深了，也太苦了。”

    蘇桔終於從無聲的哽咽慢慢變成了低泣，她緊緊地抱著小燕，終於讓自己感覺到了一絲暖意。

    她從前做了很多錯事，原以為心如止水，哪知道和景淮再遇……

    一顆心不死，嗶嗶啵啵正要抽芽，才發現所謂的種子，早就在最黑暗的日子慢慢夭折。

    景淮那好，那好，她沒有資格。

    ……

    晚上的拍攝，蘇桔到現場有點晚，妝已經畫好，隻等開拍。

    劇組的人三三兩兩正吃著景淮帶來的外賣，有人還舉了盒子向蘇桔示意，“來晚了吧，沒吃的囉。”

    蘇桔淺笑著算是回應，一抬頭，西服披身的景淮，正站在遠處瞧她。

    現場混亂又嘈雜，他的目光卻穿越人群，一下子定格在她身上。蘇桔和他對了一眼，慌忙轉開，跟著旁邊的人匆匆走了。

    他們的對手戲避無可避。令人忐忑不安的第二幕，終於要開拍了。

    鏡頭前看起來開闊舒適的房間，其實背後是密密麻麻的機器，另一端開著的窗戶，一絲涼風都沒有，這些都讓室內更加悶熱難耐。

    浴室外麵，隔著毛邊玻璃，朦朦朧朧地能看清一個女人的身姿，圓臀細腰，曲線優美，因為毫不做作反而更妖嬈。女人耳畔是涓涓的流水，過了片刻，水停，她仔細地穿上睡衣。

    蘇桔額前密密的一層汗，她在浴室給自己澆了水，打濕了頭發。臉上的水汽未幹，頭發半濕，從容地從浴室出來。

    梳妝台前的鏡子反著寒光，把她推門從浴室走進來的情形都照的清清楚楚。忽然，“啪”，浴室的燈滅了，室內一片灰暗，鏡子的風景也消失了。

    蘇桔眼睛有些不適，朝前邁了幾步，忽然在黑暗晃了一下……

    ……

    “哢”，一聲短喝，導演喊停，“怎回事？”

    燈亮了，眾人有些哭笑不得，蘇桔跌坐在地上。燈驟然亮起，她擋了擋光，回頭正準備道歉，聽到後麵“噗”一下笑了一片。

    “怎了？”她無措地抬頭，景淮已經走了過來，站在她身前伸了手。

    旁邊小燕和化妝師跟了上來，小燕伸手把她拉起來。一旁的景淮自然地收回手，朝後退了兩步。

    “桔子，你看，都紅了一片。”小燕抱著她的頭指，“你剛才那一下，怎撞的？那狠！”

    旁邊化妝師適時遞上鏡子，她額前竟然出現了一條鮮明的紅痕。

    蘇桔才想起來，自己的體質向來如何，剛才那一下驟然失明，竟然撞到牆上了。她仔細瞧了瞧那條紅痕，一靠近，竟然在鏡子觸到景淮的目光，隨即站直了身體。

    “麻煩您了，幫忙遮蓋一下。”

    蘇桔很客氣，化妝師亦然，拿著粉底開始在她臉上塗塗抹抹。燈光師，道具師過來重新調整現場。這一幕需要重拍。

    景淮一語不發，到了場外助理遞了水過來。

    他照例說了謝謝，拿起水開始大口大口地喝。拍攝的屋子很熱，一般人都不願意在麵多呆，方才那一會兒，他背後已出了小半身汗。

    助理心疼他，拿扇子過來幫他扇，被他擺擺手推開。

    看起來沒什不對，助理心想著，但又隱隱覺得確實有些地方不對。

    景淮把水放回原處，站起來走到導演那兒，“剛才拍的可以看一遍嗎？”

    vera看了看景淮，又不動聲色地瞥了場上一眼，把位置讓出來。

    景淮盯著屏幕一動不動，那姿態讓人以為導演是他才對，五分鍾後，他一語不發地站起來，掃了場上一眼，默無聲息地出去了。

    蘇桔剛補好了妝，忽然看到景淮過來，一時背過身去。

    造型師還在給她整理服裝，景淮竟然徑直走到造型師身側，輕聲說道：“我想跟蘇桔談談剛才的戲，可以嗎？”

    造型師眼的驚愕一閃而逝，隨即點頭離開。

    景淮迎上蘇桔驚愕的眸子，抬腳就走。蘇桔看了看四周，大家各忙各的，這才小心翼翼地在後麵跟了上去。他們一前一後，到了僻靜處。

    蘇桔剛停下來，就覺察到景淮的目光，冷冷清清的，藏了很多東西。

    “你今天怎了？”

    “什？”蘇桔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不料景淮跨了一大步，逼停她，抬手撫上她臉上的紅痕。

    “你比自己想象的更有天賦，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願意讓你涉足這潭深水，明星的身份縱然光鮮，背後的付出也要多於常人……如果，你是因為放不開自己，應該早對導演組說。”

    啊？蘇桔的眼都是驚訝，忽然聽到景淮放軟了語氣，“我也舍不得，桔子，我也舍不得，哪怕是演戲，幸好是我對嗎？我也安慰自己說，那是我……不能想象換做另一個人，我知道我自私了，拉你進來……”

    蘇桔啞然，看著忽然軟下來的景淮，心一片風浪。

    “我……會努力克服的……景淮，你很好，很好……”說到後來幾乎說不下去，蘇桔一咬牙轉身走了。

    景淮，景淮，你為什，為什要那好……

    她匆匆回了片場，場務正在到處找演員，看到她立刻道：“要開拍了要開拍了！”

    蘇桔整理了衣服去小房間待著，果然一會兒聽到導演喊“開始。”

    蓬頭的水嘩啦啦地落下來，剛才停了片刻，現在調出來的全是冷水，她也不管，真的褪了衣服開始淋浴。

    冰涼的水打在她身上，一下子澆醒了了她。

    她注定是帶著鐐銬的鳥兒，何必要拖累一隻鯤鵬隨她原地踏步呢？景淮的未來還有廣闊的天空，而她，注定會沉入泥。他那好，那好……就不要讓她，再拖累他了吧。

    蘇桔緊閉著雙眼，關了蓬頭，拿過浴巾胡亂地擦著，然後神遊物外地穿上了白色睡衣。出門，關燈，之後朝前走，忽然被絆了一下，向前一個踉蹌。一回頭，就著屋外路燈的光亮，看清了坐在床上的人影。

    “別嚇著，是我的皮鞋。”

    蘇桔心想，他的性格和範柳原南轅北轍，偏偏演出來卻十分合適。

    “你來幹什？”蘇桔冷冷清清說了一句，自己朝梳妝台前走，

    “我一直想從你的窗戶看月亮。這邊屋比那邊看得清楚些。”

    蘇桔頓了一下，在梳妝台前坐下，開始擺弄著頭發，發網要摘得仔細一些，慢悠悠的，鏡子看到一個虛的人影，並不明晰。她不知發了什狠，摘發網的手一用力，上麵的珠飾攪亂了攪碎了，叮叮當當地蹦下來。

    蘇桔頓了頓，忽然掀起一縷頭發咬在嘴，整個人蹲下去，在地上尋著那些珠子。一歪頭是一雙男人的赤腳在眼前，頭上被一隻手扶著。

    蘇桔抬頭，景淮就俯身下來要親她，一下子碰到她嘴的那縷頭發，扯出去，再親上去。

    那個動作真有些不耐，蘇桔竟然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攝像機邊的導演眼前一亮，就看到取景框景淮有些狂野地吻上蘇桔，蘇桔的眉一挑，也熱烈地回應起來。唇舌間，一個是征服，一個是被征服，變換著變幻著，也不知是誰征服了誰。

    蘇桔喘不過氣來，眼前的人是範柳原，可不是徐景淮，一個訝異，整個人被顛起來，背後傳來一陣涼意，竟然靠在光滑的梳妝鏡上。鏡子那一絲悠悠的光，慢悠悠地晃著，像能刺破靈魂一樣。

    蘇桔有些冷，又有些熱。

    低低呢喃了一聲，似乎聽到景淮的笑聲，從胸腔悶出來的，大概隻有她能聽見吧。

    火熱的糾纏旁若無人，明明先前還壓抑著自身，也不知道此時是怎了，蘇桔像能看見他每一個動作一樣，腦海清晰地映著二人纏綿的身影。他的手在何處，他的吻在何處……一舉一動，洞若明火。

    他的手遊到她腰間，就著睡衣的下擺慢慢朝麵滑去，被蘇桔一下子警惕地擋住。她的臉上帶著笑，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挑釁。導演屏住呼吸，鏡頭推到蘇桔臉上。

    她那笑，五分怯意，三分挑逗，偏又多了一點點的掙紮，一下子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

    景淮也笑了，摟住蘇桔的腰，把她從梳妝台前迅速帶離。兩人轉起的圈似優美的華爾茲舞步，又不同於那種優雅。

    吻，躲不開的吻。

    世界是一片火辣辣的熱。

    身體是最強有力的語言，話語都是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