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讓小妹給燕王見了禮。
燕王邀她們乘船去看燈。
清沅拒道:“天晚了, 我們打算在朱雀大街上走一走就回去。”
燕王道:“燈會才剛剛開始。”
清泠已經搶在清沅前麵問道:“殿下的船在哪?”
她是最愛玩的,一點不懼怕燕王, 又笑嘻嘻央求清沅:“難得良辰美景,我們何必拒絕殿下好意。”
燕王看著清沅, 道:“我正好有些事要與你說。”
清沅不再拒絕,她點點頭。她轉過身去, 吩咐家奴改變行程。
上了遊船,最高興的就是清泠。十七八歲年紀,離開沉悶的老家,到了京中, 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
既然燕王邀她做客,她正好大大方方享受。
燕王和清沅都有些沉默。燕王在船艙,清沅就去甲板上。燕王到甲板上, 她就走到另一邊。
直到燕王叫住她。
“顧夫人, 我還沒有恭喜你。”他說。
清沅一怔:“何喜之有?”
燕王道:“貴府剛剛喜添貴子,夫人多子多福,不是喜事?”
誠國公從農莊上帶來的那個姑娘紅杏,年前生下了一個兒子。顧清沅作為嫡母的第五個孩子。
清沅對紅杏和這個孩子和之前的妾侍子女一視同仁, 銀子,仆從,全都一樣。紅杏生完孩子沒兩天, 就特意來給她磕頭,哭著說以後一輩子都要把她當菩薩供。
清沅仍覺得這個姑娘是個可憐人,但是紅杏自己覺得交了好運。那這就算是一樁喜事。
“是喜事……”清沅平淡道。
燕王說:“誠國公是不是很高興?”
清沅笑了笑, 燕王是嘲諷也好,是提醒她趙遜多不堪也好,她都不在意了。
“是啊。他很高興。我們兩個當中有一個有問題,我有問題,總比他有問題好。這樣我們至少有孩子了,五個孩子。”
燕王道:“顧夫人……”
他沒想到她一點都不反駁,不爭辯,她這輕易就說出自暴自棄的話,這不像她。她不該這貶低自己。
他忽然又疑心起來,難道清沅真的喜歡趙遜?趙遜何德何能有清沅這樣的妻子。
他看向身旁的顧清沅。她在甲板上披上了大氅,但仍可看到麵的男裝,還有她的頭發梳成男子款式,帶了一頂小小的金冠,十分華貴,這讓她的眉眼更顯精致。
“是我失言了。”他向清沅道歉。
清沅一笑而過,也看向他:“殿下說有事要說,不會就是這個吧?”
燕王搖頭,他從袖中取出一隻瓷瓶,倒了一顆藥丸吞下去。
清沅看他又換了一種藥,就好奇問:“殿下的肝鬱好些了?”
燕王看了看那隻小瓷瓶,道:“你還真去查了我在吃什藥……這不是治肝鬱的。”
他看清沅的臉色,十分坦然,看來她什都不知道。
“這是因為我喝了酒,胃不舒服。”他輕鬆道。
清沅沒有起疑,她印象中看過燕王喝過酒的樣子似乎都有些難受。她柔聲道:“就不能別喝酒了。”
燕王笑起來:“不能。”
他說得這幹脆,清沅被他逗笑了。
“我沒想到殿下是個酒鬼。”她說。她說這話時候,目光流轉,湖麵遠處升起煙火。
燕王一時看呆了,清沅回過頭去。
他才說:“我隻是喜歡獨酌。”
清沅“嗯”了一聲,這點她其實深有同感。平日繁忙,偶爾一個人能靜下來休息,獨自小酌一杯,那是一種特別的愜意。
“顧夫人,”燕王終於說,“三月初三就快到了。”
他們的一年之約就要到了。去年三月三日,燕王說給她一年時間,要她說出許婕妤之死的真相。
清沅垂著眼睛說:“我知道,還有四十七天。”
燕王看她,她自嘲:“我天天數著呢!”
燕王又近她一步,與她麵對麵,道:“你現在還覺得我會要你性命,不能保證你的平安?”
清沅不吭聲。
他又溫柔說:“這一年時間,你該想清楚了……我知道你與顧家其他人不同。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又何必挑一條走不通的路走。”
清沅終於抬頭看向他,說:“殿下,有幾句話,我早就想對你說。”
燕王立刻點頭。
清沅說:“殿下離開京中太久了。也許你很了解寧州人,對邊疆了如指掌,甚至對西戎,對丹支邪人都無比熟悉。但是殿下還不夠了解京中的人和事。不錯,你確實是在宮中長大的,但是在十幾歲到三十歲,這段最重要的時候,你都在寧州邊境。你離京太遠了……”
她看向遠處,淡淡道:“在京中土生土長還有在京中待久了的人,大多都是守舊,固執,傲慢。有時候甚至到不近人情的地步。殿下去年剛入京時候,確實風頭無兩,但是時間久了,你就會知道,京中人並不是真的那喜愛你。他們隻是喜歡熱鬧,一時新鮮。他們永遠不會像寧州人,是真心誠意地愛戴你。”
她最後說:“請殿下小心。”
燕王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告訴他,京中官員和百姓,最終都會站在正統,也就是皇帝這一邊,他這個攝政,是贏不到最後的。
他說:“夫人不必想太遠的事情,先好好考慮四十七天後的事情。”
清沅猶豫了一下,終於微微點頭。
她帶著清泠離去的時候,燕王一直站在甲板上看著她們。清沅沒有心思再遊玩,帶著清泠就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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