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過簾幕, 吹得燭光搖曳，燈火微暖。一盞冒著騰騰熱氣的茶安靜無聲地被秦雲邵推了過來, 擺明一副促夜長談的架勢。

    蕭臨晏也不拿喬, 接過熱茶就小啜一口, “陛下知道, 我本就是夔王的一顆棋子，隻不過投誠前一直未得重用。也許是最近和陛下關係明顯好轉, 夔王又動起了心思——這也在我們的預料之中。這一步險棋, 就是夔王下的, 要先拉近我與陛下的關係，此後方便打探情報。”

    蕭臨晏誌得意滿地一笑, “當然，他沒有想到我是雙麵間諜, 是陛下反間計的一環。”

    秦雲邵讚許地點點頭，“很好, 繼續這樣做。獲得他的信任, 然後……”他想起了什，“你知道嫣然她……不，還是算了。”

    蕭臨晏沒有在意秦雲邵的遲疑, 他鬼鬼祟祟地張望四周，然後湊近秦雲邵, 一點也不拘謹地勾勾手指。秦雲邵猶豫了, 臉上明顯閃過片刻不悅, 但他還是湊近蕭臨晏。蕭臨晏對著他耳朵, 呼出的熱氣暈紅了秦雲邵耳廓，小聲地說“這附近有暗衛跟著嗎？”

    秦雲邵“……”

    秦雲邵“沒有。”

    蕭臨晏長出一口氣，懶洋洋地癱坐在椅子上，隨意地擺了擺手，開誠布公道“沒有外人還那拘謹幹嘛？”

    秦雲邵“……？”

    蕭臨晏看秦雲邵臉色不對，總算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某個被他遺忘了很久的事實，“那個，你知道白安嗎？”

    “那是誰？”秦雲邵神情疑惑不似作假，“雲玖的得力屬下？”

    蕭臨晏一時梗住，“……不是。那你記得柳宸逸嗎？”

    “不。”秦雲邵幹脆地搖頭，“這些是誰？我未曾聽過他們的名諱，想來也不是什大人物。”

    蕭臨晏麵上不顯，還是沒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卻暗暗挺直了背脊，在心中瘋狂呼喚係統這個豬隊友“係統，係統，人呢？你知不知道我出了大洋相啊啊啊啊，你知不知道他記憶被清了？”

    係統沉穩地回答“我知道，但我覺得這對你沒什幫助。畢竟，你知不知道他沒有記憶，對於你要和他談戀愛沒有分毫影響。”

    蕭臨晏語塞。係統說得真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怎都無法反駁。

    倒是秦雲邵，看他好長時間不說話，忍不住出聲詢問“怎了？”

    他確實對那些人名毫無印象，但這不妨礙他對它們有幾乎直覺的複雜情感，說不上是愛或者恨。硬要說的話，解釋成熟悉——哪怕事實上很陌生——更為恰當。

    “不，”蕭臨晏回過神來，“沒什。”

    你找到我兩次，而這一次，輪到我主動去愛你了。

    見他無意再談，秦雲邵也不再詢問，反而是蕭臨晏主動道“明日……去踏青如何？”

    “嗯？”秦雲邵正想下逐客令，聞言有些驚愕，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有事相稟？很重要嗎，不能在當下就談？”

    蕭臨晏吭哧吭哧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憋出一句“沒什事，我看荷花開得別樣紅，我想和你去踏青。”

    秦雲邵“……”

    第二天蕭臨晏早早地就到了約定的地點，像是十幾歲的小年輕第一次和心上人約會一般焦躁不安。然而剛一到，他就後悔了。說是踏青，一向以風景秀麗適合有情人約會的萊蕪山此時卻草木枯黃，原本濕潤的黑土幹燥得凝成硬塊，露出匍匐在地上的植物的根莖；烈日高懸，萬無雲，灼熱的陽光毫無遮擋地直照下來，輻射出炫目的七彩光斑。

    蕭臨晏半蹲在地上，毫無形象地撩起長衫衣擺，就算是像狗一樣吐出了舌頭，也分毫不能緩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的頻率。忽然間一片陰影自他頭頂籠下，帶來片刻陰涼。蕭臨晏精神一震，半回過頭，眼前秦雲邵的身影在陽光下邊緣顯得有些氤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