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語氣, 他竟然認識丹渚不成？

    丹渚出現得莫名其妙, 加上玄商這句更加莫名其妙的感歎, 樂嵐極快反應過來, 問：“是誰？”

    玄商慨然道：“是一位舊人了, 準確來，應該是於你們龍族而言。”

    她有些沒聽明白, “什意思？”

    “此人與你們龍族有過一段十分久遠的恩怨，遠到已經被許多人遺忘，連我都差點忘了，卻不料竟在這看見他。”他低歎一聲，語氣透出一股悠遠的滄桑, “你們能在下界相會，也是意如此……”

    罷，不待樂嵐發問，他緊接著又道：“不要問我是怎回事, 過了這多年我也記不大清楚, 至於個中情由, 你回家後可以慢慢問族的老人們。”

    樂嵐的問題已經到了舌頭尖上, 被他一句話截下，也不好再什，她見玄商收了劍之後沒有還給她的意思, 便按捺不住問他要劍, 玄商想也未想便拒絕道：“不行！”

    “為什？”她眉頭大蹙, 不解道：“之前不是還給我用的？”

    玄商抱著胳膊, 語重心長道：“這劍的凶性太大，不是現在的你所能駕馭得了的，一不心就被這劍反噬了心智，之前是我低估了劫生，高估了你，才把這劍拿來給你，結果險些釀成大禍。”

    樂嵐篤定了他是舍不得，可直接出來又不免家子氣，為了搪塞她才找了這些借口，便問：“我釀什大禍了？”

    “與你交手的那個道士，可不僅僅是表麵看上去這簡單。”玄商道：“他雖然在下界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戕害了不少生靈，看似是個作惡多端的魔修，實則不然；我前不久為了找那幾個新飛升的仙，剛剛去看過祿柱，無意發現，這人的名字竟還在柱上。”

    祿柱，乃是九重上記錄在冊大神將仙官的一根九丈粗細的大柱，有仙籍者才可纂名於上，換而言之，能在祿柱上名列在內的，都是經玉皇大帝親筆點過，東華帝君親手封過的正式神仙。

    就連樂嵐，在帝正式給她頒了仙銜之前，祿柱上也沒她的名字。

    而丹渚是什身份，竟能先她一步名列在祿柱上？

    樂嵐驚呆了，“他怎可能是個仙？！”

    玄商也頗覺疑惑，“他自戕仙格，照理應該早被革名了才對，可祿柱上的名字一日不銷，他便是登記在籍的神仙，你們在凡界私相鬥毆，是違反條規定的。”

    他看了一眼手中劫生光潔明亮的劍鞘，不無後怕道：“你若是一個不慎把他殺了，那可就犯了重中之重的罪，要被剝奪一身修為，發配到極北蠻荒之地，在那受三千年的夢魘、荊刺、風割、火炙，以作殺戮同道之懲。”

    樂嵐：“……”

    她隻覺一瞬間地忽然翻了個兒，為非作歹的改頭換麵一步登仙，為民除惡的反倒處處受製，這不許那不能，稍微一個動作就觸犯了條，那刻著丹渚名字的祿柱子怕不是東海龍王的定海神針冒名頂替的，不然何至有眼無珠？

    她猛地抬頭盯著玄商：“你是不是信口雌黃，故意編的這話？”

    玄商：“我信口雌黃？”

    她鼓著氣：“之前丹渚傷不了我的也是你。”

    玄商瞪眼：“是你非要硬抗劫生的劍勢，這才受了重傷，你捫心自問，師伯騙過你？”

    樂嵐：“……你又不是我師伯！”

    玄商好脾氣地笑了笑，又溫言細語的勸：“丹渚與龍族之間早有因果，盤轉到此處，這場因果是時候該了結了。因未竟，果成劫，關鍵就看這劫應在誰的身上。

    “雖然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十有八九是應在你身上了，可也不是非要承受不可，你聽師伯一句勸，趁現在時機未晚，帶上你的郎君找個離凡界和界都遠遠的地方，在那避避風頭，等到盤轉過，三百年一場的大輪回結束，這個劫便算躲過去了。”

    離凡界和界都遠遠的地方有很多，諸如妖界的青丘，幽冥界的若水，以及羲龍一族世代所居的南溟，都是好風好水好靈氣的去處。

    樂嵐轉了轉手指，象牙白的雙簽在指間旋過，涼夜如水，薄月如霜。

    她不打算拖家帶口去找這些地方，一來在凡間的一切都過的好好的，倉促間搬遷就搬遷，糊弄不過去；二來這一個陳芝麻爛穀子的陳年舊劫，甚至連劫數是什都還不知道，她也不想當個臨陣脫逃的懦夫。

    不就是若幹若幹年前一個未能遂了的因果，她從到大從來沒聽過有這一樁恩怨，真是什了不得的大事，何以在龍族曆史上連個記載都沒有？

    玄商那般鄭重其事，怕又是唯恐下不亂，故意誇大了的。

    她花了兩時間，終於擬定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保全家人親眷，又能不誤自己的修行，反複推敲過後，覺得無甚問題，隻消看看李未陽的想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