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都不是對你很重要的人。”
不管是千年以前,還是如今,初佑心中從來都沒有阿九,而阿九,似乎也回不去那個心隻有初佑的日子,有些事情,總是要了斷的。
那天晚上下了,南唐很少下雪的,如今卻蕩著雪花,仿佛是為這個終將逝去的王朝而送葬,唐宮都籠罩在一片淒寒中,那雪花飄落的,是消逝後的一生一世,全都是李煜的悲哀。
這場雪下的可真好,似乎將這個汙垢的世間都洗盡,隻是她看的到那雪下的冤魂,漸漸的不見蹤跡。
忽然那南唐內宮深處的藏書閣,大火籠罩著將整個天空都染紅,雪停了,火卻未曾有過一絲的消逝,南唐宮妃黃保義站在那大火之外,看著整個藏書閣灰飛煙滅,笑的正淒涼。
“保儀,你在做什!”李煜和周嘉敏聞訊而來,卻隻能看到黃保儀拿著火把,穿著最華麗的衣衫,看著自己一直精心管理的藏書閣一點一點的消逝。
“還不快救火!”周嘉敏連忙吩咐著人取水救火,可這大的火,根本就沒有一點用,阿九站在那陰暗的角落,聽著黃保儀撕心裂肺的笑著。
“南唐已亡,這些書畫珍藏,不能流落宋國……”黃保儀是先皇賜給李煜的妃嬪,快詩書,整顆心都放在這一閣之中,而今南唐覆滅,她卻要用毀滅來保護她想要保護的東西。
李煜早已看出黃保儀的不對,連忙出聲道:“燒了就燒了,保儀你快些過來。”李煜伸出手,看著黃保儀身後那火舌吞噬。
黃保儀笑著笑著,卻一點也沒有理會李煜說的話,阿九猛然之間知道她要做什了,不顧一切的跑上去,想要拉住她,黃保儀卻轉身,衝入了那火海。
沒有一絲猶豫……
李煜看著黃保儀的身影消失在那一片火海之中,倚著那長青的鬆樹,頓時不能言語,隻是那眼神哀傷至極。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幹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阿九就那樣看著李煜的從容麵對,可那悲傷淒涼卻從他的詞中那樣準確的寫出來了,亡國的前一夜,李煜和阿九站在那城牆之上,看著兵臨城下,兩人相對無語,卻心照不宣,這樣的境況,阿九其實一直都能夠猜到的。
次日清晨,李煜帶著那傳國玉璽,親自出城獻降,南唐自此亡國,天下一統,歸於趙氏一家。
阿九緩緩的走入周嘉敏的含光殿,滿是女子哭泣的聲音,偌大的宮殿全都是女眷們,先帝的嬪妃,李煜的嬪妃。
此刻都在一起,為明日的命運而害怕。
周嘉敏一直發著愣,放在鳳案上的是鑲嵌著無數珠寶的鳳璽,那曾經是所有南唐女子趨之若鶩的東西,此刻卻在阿九眼中是那的暗淡無光。
周嘉敏癱坐與鳳榻之上,聽著下頭那些不知名的妃嬪說著什,“國後娘娘,您說句話呀,現在國主投降了,咱們也得想個去處呀?”
李氏宗族的那些皇親國戚都躲在自己的王府,沒有一個人敢出來主持大局的,而周嘉敏更隻是一個小女孩,什都不懂。
可阿九是個局外人,想管也管不了的,現在的南唐宮廷太過混亂,都沒有人來注意到她,她並不想踏入這個紛爭的地方,可命運將她推到了如此的局麵。
周嘉敏卻喊住了他,“王妃娘娘!”
周嘉敏明明知道她的身份,卻偏偏要這樣喊她,阿九隻覺得很可笑,那些一輩子在宮闈中見不得陽光的女子又哪會知道外頭發生的事情。
她們誰都曉得阿九是宋國晉王的女人……
可知道了又能怎樣呢?她們現在擔心的隻是自己的姓性命,擔心自己過了明日還能不能活下去,哪會在乎阿九是什人。
周嘉敏喊住了阿九,阿九便往那大殿的正中央走去,那些妃嬪們的眼光全都落在她的身上,阿九,如今是個囚犯,卻又身份高貴。
這些風韻尤存的婦人們小聲啜泣著,阿九坐在周嘉敏的身邊,見她神色空茫,呆呆跪坐在地,仿佛連魂魄都散失飛去。
阿九壓下心頭的歎息,望著這即將覆亡的悲涼景象,“你們大勢已去,已經無力回天了。”阿九在旁低聲道。
自李煜出城獻降的那一刻,便是大勢已去了,周嘉敏發髻散亂,雲錦鸞紋的宮裙在地上拖曳,隻是一笑,苦澀至極。她什都不肯承認,失去一切的痛苦讓她窒息。
她正想說些什,卻聽外殿傳來侍女的尖叫聲,伴隨著兵刀戟的沉悶重響,忽然陷入一陣死寂。
安靜得很……
隨即,外邊傳來一聲沉穩男音,“唐國女眷,可都在麵嗎?”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