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目光落在他那壓得很低的臉上,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們救不了那多人。”
“你變了。”
我閉上了眼,那些聲音還飄蕩在我的耳畔,不,是識海,揮之不去,便是我關閉了我的聽覺,也依舊是能夠聽到。
那近乎絕望的聲音盤旋在我的腦子,一遍一遍的 告訴我,他們曾經信奉過的神,其實是多的無能。
也有人將漫天的神佛都喊了一遍,我很想告訴他們,沒有用的,他們不會來幫忙的,平日閑得發慌他們也不會幫你等凡人,更何況是如今這等局麵。
我歎了一口氣,那漫天的香火卻不再往我身上飄來,順著神識看過去,那天外的一朵白雲上,站著一紅一青兩個身影,還未及看清,我便已是知曉來人究竟是誰了。
是月老和如意。
月老放下一梭仙舟,如意掐著催生訣,跳入了早已泛濫成河的水中,不過轉瞬,便在驚呼之中青衣消沒,隻剩下泛黃的水中一片浪花。
月老讓那些個求生的人都上了仙舟,將仙舟停靠在半空中。
“仙……仙人,咱們還不走嗎?”有人口舌不利索的說著,就要伸手去碰仙舟上邊的船舵。
“為什要走?我的徒弟還在水,水還有不少的人!”月老不給這人好臉色,旁的人也是拿眼神嫌棄他,月老的模樣與月老廟中的神像相差無幾,是以倒是沒有什人質疑他,更多的人則是趴在仙舟上邊或貼著河麵去喚人,或去撈水的人。
每多一個人便會大那一個人的容量,看著倒是稀奇。
我將神念探下水去。
記憶的如意極少碰水,連我在天池邊上洗腳的時候他都是遠遠的看著,因為是器靈化形,入水便再也浮不起來了,想到這,我便有些擔憂,這死孩子,沒事往水跳做什?
然而當我真的尋到他的時候,我卻是一愣。
他的手托著一個嬰兒,全身都變作了一棵樹,樹根紮進了泥土,將這水弄得渾濁不堪,全身都在抽枝發芽,碧綠的樹葉在他身上舒展開來,兩隻手化成的樹枝越伸越長,最後變成了枝丫,樹枝上邊的尖刺變得平滑,細枝末節之中開出鮮紅的花朵,漸漸將那個嬰兒托出了水麵。
我吹了一陣風,將嬰兒吹到仙舟上邊,那孩子卻是已經凍成了烏紫色,月老連忙施法給他暖身子,我回身去看罩在西山上邊的那一隻大眼,奇怪的是,那隻眼也在看我,餘光輕飄飄的從我眼前挪過,甚至帶著一絲戲謔。
月老麵色凝重的拍了一下那孩子的屁股,聽到那孩子哇 的一聲哭了出來,方才放心,見了我,有些意外,道:“看你這樣子,似乎是……”
他將話說到一半,便沒有說了,我知曉他在說什,嗯了一聲。
月老有些意外,旁人更加的意外,因為他們看不見我,卻聽得見月老說話的聲音。
“那他可好?”月老皺著眉頭問話,口中的他,正是長吉,我不知道該怎說,隻隱約覺得,他很不好。
不論是之前和極樂世界的修羅做交易,還是後來的一頭白發強行染黑,都有那幾分強撐的意味。
“他……可能時間不多了。”
我不知道將靈魂賣給別人是什感覺,縱使我前世切身實地的經曆過,但今生的我,早已沒有了前世的記憶,是以……
我不知道啊,我有些茫然的看著月老,月老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道:“天命不可違,他卻非要逆天而為。”
我張了張嘴,從前牙尖嘴利,如今我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不過若是長吉在這的話,他定然會說月老你又說錯了,天道若是不允許,逆天而為便不會成功,逆天而為成功了,便不是逆天而為而是順應天意。
那種讓人聽了想打人的話語從他口中出來,卻有別樣的道理。
我腦補了一番之後,似乎是沒有那難過了,告了辭,耳畔還聽著月老的喃喃聲,卻是沒有再在意了。
大雨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甚至是有那幾分要淹沒西山的奔頭,我看了一眼西山對麵。
那座山頭上邊曾有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廟,但如今早已被雨水衝刷的不見蹤影,隻剩下衰草折柳隨風飄蕩。
那一場烈火在我的腦海揮之不去,我瞥著那雨水順著斷臂殘桓流下山去,腦子忽然間靈光一閃,神念瞬間回體。
我將目光落在長吉的臉上,他道:“我……我做錯了事情。”
“你若是做錯了事,那一定是為了我。”
我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好,或者是有些怨懟這人的做法,或者是憐惜他將僅有的一切都給了我,或者是愛慕他的風流瀟灑笑語嫣然博學廣記……呃,平日對他那怨懟,為什現在想到的竟然全是好話???
我本來便有些不高興,現在是更不高興了。氣鼓鼓的就要發作,長吉那身板看著卻是羸弱的很,我又是心疼又是可氣的道:“你這樣子,讓我可怎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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