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喜歡穆旦的混蛋不在了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家庭生活指南(2015年9期) 本章:正文 喜歡穆旦的混蛋不在了

    喜歡穆旦的混蛋不在了

    傾城之戀

    作者:張入均

    假如不用朝九晚五就做個詩人

    陳滿21歲時,在北京海澱區魏家村租了間平房。房子是四合院的一間西廂房。周圍環繞著理工大,北外,民大,軍藝和一條滿是烤肉香的新疆街。

    她覺得這地方得天獨厚,集美食與學院氣於大成,除了冬天燒爐子讓她有點頭疼——得先用木柴起火,引燃一塊蜂窩煤,然後再一塊一塊,孔洞對齊地摞上去。晚上,還要封火。風門封緊,爐口壓一壺冷水,悶住煤心,燃過漫漫長夜,待第二天,蓄起新煤,還有一壺熱水供洗漱。

    但是,作為生於20世紀80年代初的都市青年,陳滿根本做不來,特別是封火這項技術活兒。每天早晨起來,房間都冰冷冷的,爐子上水壺,像裝了一坨冰。她縮在被窩,一根手指頭也不想伸出來。

    這個情況,直到路海岸租了四合院的東廂房才得到解決。

    每天晚上,路海岸都會幫陳滿封一爐火,第二天早上,再幫她換煤。溫了一夜的水壺,在跳動的火苗上,撲撲飛起熱氣,房間瞬間春暖花開。

    路海岸說:“你咋這蠢呢,封火要留條縫,教你這多遍也整不明白。”

    陳滿在被窩換一個姿儀萬方的pose,說:“這是個給你看素顏美女的機會。”

    路海岸說:“你別惡心我了行不?眼屎滿得都快掉嘴了,你要當早飯啊。”

    陳海一記拖鞋飛過去,路海岸“媽呀”一聲逃了。

    路海岸,23歲,產自吉林,朝鮮族。陳滿嫉妒他。不隻高考加分,天生還多一門外語。那一年,路海岸在一家韓資汽車配件公司上班。韓語說的和東北話的一樣貼切自然。

    陳滿特別喜歡聽他說話,有種混然天成的混蛋味兒。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會找他說:“來,講個笑話給本姑娘聽聽。”

    路海岸也不客氣,把從小搜刮來的笑話,倒給她聽。有葷段子,也有惡心人的惡俗八卦 。

    陳滿說:“如果有一天你不想朝九晚五,轉行演小品吧。”

    路海岸深不以為然。他說:“假如可以不用朝九晚五的討生活,我就做個詩人。”

    沒有春暖,隻有花開

    路海岸應該長在80年代,而不是生在80年代。他20歲的身體,裝著條遺留在20世紀末的元靈。他的心中燃燒著熱情,向往著自由,可外表卻被21世紀初的文明,澆築成堅硬素銀的殼。

    他特別喜歡穆旦的詩。是個冬日,新疆街的小店。小小低暗的店麵放著維族宛宛轉轉的歌,窗外的深夜,有大片大片的雪飛下來,積壓出鬆軟厚實的白。桌子上擺著大盤的肉筋和烤腰子,在辣椒和孜然的作用下,噴散著粗暴的香。

    路海岸喝了酒,看四下無人,就來了興致,吟了一段穆旦的《冥想》,那是他最喜歡的詩——把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我隻覺得它來得新鮮,是濃烈的酒,清新的泡沫,注入我的奔波、勞作、冒險,仿佛前人從未經臨的園地,就要展現在我的麵前……

    陳滿本以為東北腔的穆旦會很搞笑。可是沒有。當一首詩被注入了演繹者的靈魂,所有敗筆的細節都升華成了動人心魄的震撼。

    陳滿忽然覺得,念詩的路海岸很性感,瘦瘦的身體,藏了股力量。

    她說:“路海岸,以後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別講笑話了,給我念詩吧。”

    路海岸搖頭說:“不行,詩這個東西沒有春暖花開,底子都叫人悲傷。”

    陳滿後來覺得自己就是從那天愛上路海岸的。但當時的她並不這樣想。21歲,是生機勃勃的年紀,看不上路海岸胸膛緩緩跳動的老心。

    那時的北京,還沒有大規模霧霾出現。即便清晨大大小小的煙囪噴吐著白色的煙氣,冬天依然晴朗幹淨。大片的平房區,就像魔術師的盒子。陳滿從無數曲折的胡同鑽出去,就變身為時髦白領的模樣。

    陳滿已經上班一年,但身上依然儲留著學生氣。喜歡吃喝玩樂,大過奮鬥人生。家也說過讓她回九江上班的事。還不錯的公司,有熟人照應。可是被她拒絕了,就像她死都要住在魏公村一樣。被學校環抱著,被美食簇擁著,隻有這樣,陳滿才會由衷地感到安全和自如。她住在低矮的平房,內心卻開滿盛大繁花。

    她太愛這座時髦的老城。姑娘們穿著漂亮的衣服,大把大把地把青春撒在路上,發出叮咚脆響。有人說,這叫揮霍,也有人說,這叫賤賣。但陳滿覺得,這才叫活得有聲有色。

    不,隻是“有聲”,還差一點兒“色”。

    一頭野獸,或是一個混蛋

    陳滿22歲時,遇到周岩。那是她的“色”。

    周岩長了一副色誘女人的好皮囊,九頭身,球星臀,一雙美目測量Cup超準。他在不遠的雙安商場某大牌內衣專賣店上班。說話是流行又時尚的娘炮味兒。那是陳滿第一次買560塊的文胸。在周岩的循循善誘下,她覺得這條500多塊的布條,讓自己B Cup的尺寸擁有了D Cup的風情。

    他們的戀情發展得極快。好像隻在一個月後,周岩就出現在陳滿清晨的床上。那天路海岸像往常一樣,大方地推開門說:“哎,牙膏沒了,借你的用用。”

    然後,“媽呀!”一聲怪叫跳出了門外。

    陳滿和周岩被嚇得坐起來,早春的陽光照在他們赤條條的身體上,泛著年輕美好的光。

    周岩說:“誰啊?”

    陳滿摟住他的頸子說:“別管他,神經病。”

    此時,陳滿的心炎炎如火,而門外的“神經病”聽著心有一點涼。晚上,周岩離開之後,路海岸把陳滿叫出來和她說話。院子的老梨開出一樹繁複的雪。路海岸坐在樹下的馬紮上抽煙。他說:“那人誰啊?”

    “以後別開門就進啊。我有男朋友了。”

    陳滿也點了根煙,狠吸了兩口,路海岸站起來。他們麵對著麵,眼睛離太近有些對不準焦。陳滿感受得到他迫來的濃烈氣息。她甚至有一點兒怕,仿佛他一張口,就要把她吞掉。

    路海岸說:“你記著,你是女孩子。你可以上別人的床,但不能讓別人上你的床。

    陳滿仰起頭,說:“有什區別?”

    路海岸伸手扳回她的下巴,沒說話,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像是一頭野獸,或是一個混蛋,盯到她麵肌僵硬、心跳如麻。她用力推開他說:“神經病啊你。”

    手背上的透明窟窿

    後來,陳滿想找機會再問問路海岸“你上別人床”和“別人上你的床”到底有什區別。可是路海岸卻不聲不響地搬走了。大概是兩個星期之後吧。周岩接陳滿下班回來,兩個人買了熏肉大餅和涼皮。

    路海岸從東廂房搬箱子出來。在修長的周岩麵前,他像一根發育不良的黃瓜。路海岸騰出一隻手,和周岩握了握說:“哥兒們,以後要好好對陳滿啊。她是個好姑娘。”

    陳滿和周岩附和著笑了,不知道說什好。他們進了屋,擺上碗筷。窗外有路海岸的同事說:“我當是你住文物四合院呢,就這一破房子。你還死拖幾個月不搬。咱們公司宿舍多好啊,空調暖氣樣樣有的。”

    路海岸推了他一把說:“少多嘴,快搬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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