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耳邊傳來海浪的聲音。我集中精神，慢慢睜開了眼睛。

    天藍的讓人無法直視，我眯著眼睛，雙手撐地，坐了起來。

    我發現自己似乎還在原來的地方，身上也沒什變化，就是剛才一直躺在水，全身都濕了。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好在現在是退潮的時間，要是漲潮，估計明天的晚報就會出現這樣一則新聞：一男子海灘睡覺，被淹死在0.3米深的海域，有關部門提醒遊人注意安全。

    總之，危機似乎是過去了......

    不對！我突然意識到了什。洛離呢？

    “洛離？洛離！”

    我飛快地爬起來，四顧大喊。可是到處都沒見洛離的影子。

    “洛離——，洛離——！”

    我在那片海域來回跑動著四處尋找，大聲呼喊著洛離的名字，腳下濺起大片的水花，海水濺到我的嘴，又鹹又澀。

    洛離呢？對，她，她變小了......我記得最後她是變小了來著。

    我開始在自己全身上下亂摸一陣——她不在我身上。我又彎下腰，在附近的水沙灘上仔細尋找，捧起一把又一把被海水浸濕了的沙子、混合了沙子的海水。

    然而時間連同那海水和砂礫一起，不知不覺又無可挽回地從我指縫間流走。不知過了多久，我筋疲力盡地癱坐在沙灘上，遠處海天交接的地方，巨大的血紅色的太陽正緩緩沉入海，天和海都被它的蒼涼餘照映成陌生的顏色。海天茫茫，浪潮低語，天地間仿佛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的心似乎是空了，然後悲哀慢慢溢滿我的整個胸膛。抽搐從肋骨之間湧出來，使我抖得像秋風的枯葉。

    洛離不見了。

    不管是被雷劈死還是她自己走了，還是別的什原因，總是，她是不見了。

    同時不見的還有我變回男人的希望。

    同時還有一些別的，長久以來一直隱藏在我心底的東西：擺脫這平凡無奇的生活，去見識一個我從未有幸見到卻一直夢想著的奇妙世界。

    洛離的出現讓我驚覺，原來我從前所做過的一切荒誕的白日夢和對這個世界我所未知的部分的種種幻想都有可能成為現實。

    我意識到在跟洛離相處的這半天時間，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一直懷著怎樣一種模糊而又巨大的希望。

    然而現在......

    這一切仿佛都是一場夢，而現在夢醒了。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褲襠，苦笑爬上我的嘴角。

    隻有這個是真實的。

    我確實是被人閹了。

    古怪的聲音從喉嚨“咯咯咕咕”地往外冒。我分不清自己是在笑還是在哭。

    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我終於瘋狂的大笑起來，笑得整個人都篩糠似的狂抖，同時也不知道是這一天的第幾次，淚水再次滑過臉龐。

    最終，那樣的大笑和狂抖和哭泣抽幹了我體內最後一絲力氣，我直挺挺地倒在了沙灘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被潮聲和海風弄醒。身體還是疲憊不堪，我掙紮著坐了起來。

    四合的夜幕完全籠罩了周圍的世界。海水黑的嚇人，海邊公路上均勻的路燈連成一條綿延的光帶。彎月掛在當空，幾乎找不到幾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