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前文。前文書說到劉老漢給劉季捐了個泗水亭長。

    有一次劉季送服役的壯丁去鹹陽，正好遇到秦始皇出巡，遠遠地看著那威武雄壯的出巡隊伍；看著兩旁那跪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的百姓；看著那巨大的轀輬車，緩緩駛出城門，漸漸遠去。劉季當時紅眼病就犯了：“啐！奶奶的！老爺們兒就該這樣！”

    劉季長相不錯，高高的鼻梁，頭骨突出好像長了兩隻龍角，留著漂亮的小胡子。左腿上有密密麻麻的數十顆黑痦子，也不知有多少。做沛公時，便聲稱這是七十二顆黑子，象征天上七十二顆地煞星宿，表示自己的非凡之處，以蠱惑人心。

    劉季當上亭長，根本沒把大秦律法放在眼，也不知道個上下尊卑，縣的那些大小官吏沒有不被他輕視侮辱的。他經常說：“你拽個屁啊，老子曾經做過信陵君的門客。外黃縣令張耳，你們知道不，他見了老子得尊稱一聲老弟！你他*媽的算哪根蔥啊，敢在老子麵前臭顯擺！”

    劉季經常喝醉了，就睡在王夫人和武夫人的店，因此落了個好色名聲。劉季還不經過三媒六證，私自領家一個媳婦，姓曹氏，不久給他生下一子，取名劉肥。這更為他好色之名，添了有力的證據。古時候沒有媒人的婚姻，稱作野合，女子稱為外婦，不被社會所承認。

    劉老漢對這件事極度不滿，劉季卻言之鑿鑿地說道：“這有什呀？我都三十好幾的人了，找個媳婦怎了？不就是沒找媒人嗎？孔夫子他老娘還是野合呢！你看人家孔夫子多厲害！我有了兒子，一準錯不了！這女人我要定了！”劉老漢隻是搖頭歎息，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得由他去。

    以劉季的聰明才智，難道他真的不懂嗎？他在偽裝，他故意把自己偽裝成無賴！他成功了！他這是另外一種形勢的歸隱。俗話說大隱隱於市，說的就是劉邦。

    你仔細想想，要是劉邦沒有真才實學，沒有高人一等的見識，隻是一個普通的小混混，能當皇帝嗎？絕對不可能！所以，劉邦大隱於市之說，絕非空穴來風！

    劉季幾乎騙過了所有的人，就連聰明如蕭何之流，也認為劉季是一個隻會說大話，騙吃騙喝的人。

    但是有一位高士，慧眼識英雄。這個人就是呂公，也就是呂老漢。呂公是單父縣的一個平民，因躲避仇人，帶領居家老小，來投奔沛縣的縣令。

    呂公跟沛縣縣令是老朋友，估計縣令經常找呂公給他相麵算卦，才結識的。要不然一個普通平民，很難跟堂堂縣令成為好友。

    縣令見呂公來投，十分高興，立即通知全縣，慶祝呂公喬遷之喜。縣那些土豪劣紳、大小官員，終於盼到了一個拍馬屁的絕佳機會，於是紛紛前來奉上賀禮。

    由於來得人太多，縣令命縣中的主吏掾蕭何，負責收賀禮，招待客人。蕭何弄了一條規定：凡是出賀禮一千錢以下的，都隻能坐在堂下。

    劉季雖說是泗水亭長，卻不在縣令的邀請之列。劉季才不管這些，他也聽說了這件事，想來湊個熱鬧，等來到呂公門前，見到這個陣勢，露出一陣冷笑，“啐！這群雜碎真不是玩意兒！一個個就知道拍馬屁！這呂公到底是個什人物，竟然受到縣令如此待遇！等老子前去戲耍戲耍他！”

    想到這，劉季擠到門前，大喝一聲：“泗水亭長劉季，賀禮一萬錢！”

    蕭何見是他，一使眼色，衙役上前說道：“劉亭長，請上賀禮！”

    劉季用手一指蕭何：“你，快去給呂老頭兒送信，讓他親自來接我，慢一慢老子扭頭就走！”

    蕭何站起身，問道：“劉亭長，可有請帖，可有禮金？”

    劉季眼珠子一瞪：“什請帖？沒有！禮金我以後再補，你先給我寫上！你別他媽的瞪眼啊！我告訴你，老子來了就是給足了他麵子，你快給我寫上，讓呂老頭親自出來接我！”

    蕭何知道他是個無賴，十分難纏，不想惹麻煩，自己攔住劉季，並示意衙役進去報信。“劉季，你不要囂張！你知道嗎？你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

    劉季一瞪眼，剛要破口大罵，隻見麵一陣騷亂，從門出來一夥兒人，各拿棍棒，氣勢洶洶。

    為首的正是呂公。呂公聽到消息，怒氣衝衝，領著十幾個仆人，衝出門來，一眼就看見一名大漢，見此人：身長七尺八寸，頭戴竹皮冠，身穿亭長服，隆準而龍顏，金麵而美髯，隱約之間有帝王之氣。

    呂公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前一眼，後一眼，足足看了有七十二眼半，末了還帶了三勾勾！

    衙役見呂公打量劉季，用手一指：“呂公，就是他！”

    呂公像沒聽見一樣，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是高興，漸漸的愁眉舒展開來，由怒轉喜。

    劉季見出來個老頭兒，估計就是呂公了，對蕭何說：“你趕緊給老子寫上，看我怎擺平這老小子！”說完扭回身，用手一指呂公，破口大罵：“你個老小子，怎才來，讓老子等了這久！腿都酸了！”

    呂公聽了衙役的話，又見劉邦罵他，不怒反喜，滿臉堆笑，緊走兩步，上前施禮：“哎呀呀，原來是劉亭長大駕光臨，未曾遠迎，當麵恕罪！劉亭長，麵請！”

    劉季莫名其妙地被呂公拉進府中，讓到堂中首席上坐下。劉季心想，這老頭傻了吧，怎挨了罵反而高興了。劉季是個豁達的人，很快就把這個疑惑拋之腦後，大咧咧地坐在那，旁若無人地邊吃邊喝，還一個勁兒地吵著菜不是鹹了就是淡了，不是糊了就是欠了。而呂公始終樂地瞧著他，而且笑容越來越濃。

    這一場麵，看呆了衙役，看呆了客人，更看呆了蕭何。一個個抻著脖子，瞪著眼，嘴張得能扔進一個驢糞蛋兒！等明白過來，眾人一片唏噓，不知道呂公在搞什飛機。

    蕭何這時回過神兒來，幾步來到堂上，對呂公說道：“呂公你可能不認識他，劉季在本縣出了名的喜歡說大話蒙人，而且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嘴上說上賀禮萬錢，其實分文沒有。”

    劉邦一瞪眼：“蕭何，你小子太迂腐！你不是說老子攤上事兒了嗎？不錯，老子是攤上事兒了，老子是攤上好事兒了！老子是沒錢，心意卻到了。呂公不是一般人，怎能為了這區區一萬錢，怪罪老子呢？你最好還收你的禮金去，別搗亂！哎？對了，別忘了給老子寫上！”

    呂公微微一笑：“多謝蕭大人好意，確如劉亭長所言，劉亭長為人豪爽，跟老夫一見如故，禮金的事不必計較。”

    見大名鼎鼎的蕭功曹都吃了鱉，下麵的其他人，也看不過了。紛紛說道：“呂公，蕭大人說得沒錯，這小子就是一無賴，整天騙吃騙喝，滿嘴大話，您不要上了他的當啊！這一萬錢得讓他出，拿不出來，可不能放他走！”

    “對！讓他拿錢！拿錢！”

    蕭何尷尬地笑了笑，搖頭晃腦地繼續收賀金去了。當然，在禮簿上也寫下了“泗水亭長劉季，賀萬錢”。

    雍齒最是看不起劉季，見他居然坐在首席上，還這無禮，頓時氣兒不打一處來，叫道：“劉老三，別人不認得你，我可認得你！你隻不過是一個小小亭長，怎敢坐縣令大人的位子，快下來！你小子經常在人家王夫人和武夫人的店，吃酒不給錢，還經常裝醉，在店過夜！他就是一個貪酒好*色，欺軟怕硬，滿嘴大話的騙子！”

    劉季眉毛一挑，罵道：“雍齒，你還有臉說我，你小子仗著祖上留下點臭錢兒，就敢在老子麵前吆五喝六的，快閉上你的臭嘴，小心老子揍你！想當年，老子給信陵君當門客那會兒，你還不知道在哪尿尿和泥呢！”

    雍齒不知說什好，氣呼呼地坐下生悶氣。

    劉季衝這些人一瞪眼：“我說你們這群人啊，正事一件不辦，一個個的就知道溜須拍馬。剛才呂公都說了，我劉季雖然沒錢，可情意卻是無價的。難道說呂公跟你們一樣，是那種渾身銅臭的小人嗎！真是的，一群蠢貨！老子見過信陵君，你們見過嗎？沒有吧？沒有就別胡咧咧！你們懂個屁，就連信陵君都說老子不是凡人，你們算老幾啊，敢在老子麵前指手劃腳！別說是你們，縣令又如何？在我劉季眼中，隻是碌碌之輩而已！老子實話告訴你們，老子左腿上有七十二顆星宿，將來必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