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與紅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悉采心 本章:粉與紅

    司徒慧見雨囡石化了一般地望著自己,既為自己出言必中的語言效應感到得意,也為自己出口傷人的語言動機感到後悔。此時此刻,雨囡的臉上清寂孤絕,幽冷的雙瞳中注滿陌生人之間的隔閡,讓她的美麗成為距離以外伸手不及的東西,頃刻間喚起了司徒慧一種複雜的衝動:征服欲、憐惜以及性和愛的本能。

    於是,洶洶而來的情感與崢崢不去的理智便在司徒慧的腦袋激烈地衝撞著,——浪花拍岸,卷起千堆雪。隻可惜在司徒慧的文字趣味,“千堆雪”遠不如“錢堆血”來得實際。是呀,出國後洋插隊的日子哪那容易!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哪一分錢不都凝聚著努力拚打的汗水與心血?!如果今天感情用事,放棄這個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機會,那日後雨囡的繼母和那兩個其實也同樣跟雨囡沒什血緣關係的丫頭,豈不會像大陸那些所謂的“重點工程”一樣,成為怎填也填不滿的無底洞了?!

    司徒慧劈哩叭啦地在肚子打了一陣算盤後,便徐徐善誘地對雨囡說:“雨囡,是這樣,我剛才的意思並不是要斤斤計較,真不讓你有自己的私房錢。其實,女人的小金庫不就是小孩子的撲滿嘛,用它來攢些零花錢,有何不好?我生氣的是你剛才說話的態度!如果你攢錢是為了給自己和孩子添些喜歡的玩藝,我沒意見。可你不是。你單單是為了那個對著你三番五次獅子大開口的繼母,我能高興嗎?換個立場想想看,如果今天我父母還活著,我也自建一個對他們無限敞開的小金庫,你會怎想?”

    司徒慧說完這句,不禁有點臉紅。——自己真是太菜鳥了,竟用最後這句假設來作為論據。五年前家鄉的父母雙雙臥床不起時,若不是雨囡幫自己開源節流,以省吃儉用、推遲買房來節省開支,哪兒會有那多錢源源不斷地流向四川,供養山溝的父母?如果不是雨囡省著自己而堅持讓父母吃進口藥、打進口針,那,恐怕二老那時早就存活無望、駕鶴歸天了。

    ——而就在爹媽生命得到延續的那兩年多,司徒慧拿到綠卡,司徒倩結了婚。當司徒慧帶著全家回去參加妹妹和魏強在家鄉舉辦的婚禮時,羸弱的老父竟高興得搶了司儀的風頭。他讓人把輪椅中的他推上台,對著話筒抖著嘴唇說:“今天……今天我雖然同我的老伴,雙雙坐輪椅前來觀禮,在諸位來賓當中最……最不中看,但這卻是我們夫婦這一生中最美好最滿足的時刻。因為今天……我和老伴不但看到了一別十幾年沒見過的兒子和兒媳,也第一次……第一次見到了能用洋文和中文同時叫我們爺爺奶奶的長孫。還有就是,我感謝……我感謝我那從美國回來的姑爺子,我要在眾人麵前謝謝他,謝謝他能千迢迢地回來跟我女兒結婚,給我女兒一個家,讓我……讓我和老伴離世前,能安詳地閉上……閉上眼睛。”

    司徒慧想到這,不覺得臉上動容,理虧地低下頭。過了一會兒,他拿起杯子往嘴抿了口水,語氣和緩地對雨囡說:“雨囡,別這樣,像不認識似地看著我,弄得我直發慌。俗話說得好,錢財在哪,心就在哪。你說你總惦記著娘家那幾個人,那還拿咱這個家,當你的家不?”

    雨囡聽了,翕動著唇,哀戚地說:“阿慧,沒想到你一個堂堂大博士,竟問出這荒唐的問題。答案很簡單,兩個都是我的家。一個是現在的家,一個是過去的家,而新家與舊家的關係,就像子細胞從母細胞分化衍生出來一樣,非彼無此。阿慧,記得從前我跟你說過,當初我爸爸過世後,雖然繼母猶豫著是不是要把我送到親姑姑家去寄養,但當兵要走的哥哥家民,卻毅然決然地留下了我。他進部隊後緊衣縮食,用津貼費和從前打零工攢下的錢,供我繼續讀高中,上大學。如果當初選擇另一條路,我去了姑姑家,那,我不知道有七個孩子要養的姑姑姑父,日後能不能讓我進到東瀛理工大學名氣大花銷也大的建築係去讀書;而如果我無緣進入那所學校,自然也不會在校文工團的那場演出後,讓你有機會去後台認識我,也就更談不上日後會嫁給你,跟你組成現在的家庭……”

    “你這話什意思?聽上去,你為組成這個家後悔了?”司徒慧故態複萌,冷哼著打斷雨囡:“哎,你不說我倒差點忘了,難怪你這樣盡心盡力地照顧你後媽,原來是忘不了你哥哥生前對你的好啊!真沒想到,你後媽帶來的你這個後哥,活著時是你的青梅竹馬,死了後還以鬼魂相纏,讓你擺脫不了他當初留下來的一老兩小:你母親和那兩個不成器的丫頭,子子孫孫無窮盡也地吃定了你!這樣看來,虧得你哥他人死了,如果今天他還活著,還不得像你昔日大學的初戀情人——遠溟山一樣,手拎著一頂翠生生的綠帽子,總在我婚姻的周圍轉悠著,虎視眈眈地明戀著你呀?!”

    “你胡說什?阿慧,我們就事論事,跟我哥和遠溟山有什關係?!——酒喝到人肚子去了,沒有喝到混賬的肚子吧?!”雨囡望著司徒慧,聲音打顫。

    “怎我是混賬?——好,既然你那後哥哥已做鬼了,不提也罷。就單說那個姓遠的,那才不是個東西呢!自打魏強回國後在東洲校友會上認識了他,有空沒空的都總被那個姓遠的給拉出去,喝酒吃飯,洗腳泡吧。哎,你說他離婚了,沒個正經日子過地到處遊逛,可魏強不一樣啊,他有我妹妹,日子久了豈不作孽!”

    見雨囡臉色蒼白地站在那,司徒慧索性就心一橫:一不做,二不休。今天既已說到此,不如和盤托出,也好給雨囡敲個警鍾,讓她知道我司徒慧眼絕不揉沙子。他於是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地對雨囡說:“魏強可告訴我了,那個姓遠的每次拉他出去吃喝,都不過是以“會校友”為借口,來趁機打聽他的老情人。據他說,每次飯桌上,姓遠的一開始還裝模作樣地談談工作敘敘舊,酒過三巡後,定會自動跑題,時而拐彎抹角,時而單刀直入,變著法子來不厭其煩地詢問一個人,那個人究竟是誰呢,就是你戚雨囡!”他說到這突然舉起手,氣惱地指過來。

    雨囡站在那,驚駭得渾身發抖。她不明白,為什一個賬號可以扯出這一大串事情,最後竟使得司徒慧指著鼻子罵自己。門縫傳來窸窸簌簌的翻身聲,接著就聽女兒喃喃的喚“媽咪”。雨囡想了想,便吞咽著腫脹的喉嚨,什都沒說,轉身出了房間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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