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刀疤老者老眼一眯，身軀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了一行人最前，擋住了那股氣息。

    “侯靈珊，你可真是好膽啊……”路雲嘯緩緩站起身，額頭之上青筋跳動，“撤約需要雙方宗老開堂鑒會，請當年證約人到場，你們女方隻派了幾名婦孺，就敢上門悔約……”

    “真當我路家無後嗎？！”

    錚錚冷語，像從上蒼壓落，散在這巴掌大的小村莊，讓所有人心頭一凜。

    聽見那三個字，夫人氣的身軀顫抖，多少年了，沒有人敢再直呼自己的姓名，她寒冷無比的臉浮出一抹歇斯底嘲諷，冷笑：“後？是，你的確有後，隻可惜，你的後人，我認為並不能掀起什風浪，不管你怎說，我月王府該做的已經做到了，況且，你早已不能代表路家，現在的你，不過是路家的一枚棄子，我肯親自前來，便已是給足了麵子，若是你們父子想以此謀取更多的利益，我會告訴你，不可能！”

    幾乎在話落的同一刻，路雲嘯怒目圓睜，千萬利劍般鋒芒的眼神盯著月王夫人，整個人像一尊蠻龍，爆發出無比強大的氣場，天上浮現出九條幻化的黃金巨龍，仰天長嘯，地麵龜裂開來，但他剛剛踏出一步，那副被歲月抽盡了一切的身軀，便像觸電一般，狠狠顫了一顫，氣息瞬間萎靡了下來。

    “噗！”

    路雲嘯吐出一大口黑血，臉上如同紙一般蒼白，他的身體早已油盡燈枯，剛才的化出了九龍幻影，再加上急火攻心，已經耗盡了他最後氣力。

    路凡攙住了父親的身軀，將他扶到了座椅之上。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胸腔一起一伏，若非他背對著月王府的人，肯定能看見他那因為憤怒而猙獰的臉。

    所有人都認為接下來這個少年會立刻轉身，對他們狂風暴雨般地辱罵，或是拿出約書撕成碎片，說下一兩句傲氣臨天的壯言。

    然而他沒有。

    路凡緩緩轉頭，出人意料的是，他的臉色很平靜，平靜得可怕，平靜到所有人看到他這副表情的人都不平靜，這根本不像是一個剛剛經曆了人生巨大挫折的少年…

    路凡從最開始，便一直在忍，忍到忍無可忍，直到看見父親被氣得吐血，他才站了出來。

    當怒火達到心理上限之時，已經盡數轉為平靜，當然，這種平靜，滿懷滔天殺意。

    刀疤老者感受來自少年眼眸深處那洶湧的殺意，站在了夫人的身前，路凡的那種殺氣絕非隻是因為憤怒而散發出來的，而是長年在廝殺中鍛煉出來的鋒芒…

    這個少年，沒夫人說的那一般。

    刀疤老者緊緊盯著眼前這個少年，幹枯的手指輕摩拭著，一般他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肯定會死人。

    夫人似乎察覺到了這個細節，用眼神阻止了可怕的老人，暗中傳音道：“無間前輩，我家大人再三交代過，不可傷人，如果他沒什動作，就算了吧。”

    “夫人你可曾想過，這個人以後如果成長起來，可能是個大禍。”老者回應。

    “無妨，一個築基十二年未向修煉之路踏出一步的庸才，不足為懼。”

    老者無言以對，隻是靜靜看著，但警覺並未放鬆。

    路凡在離他們還有一丈的時候就停下了腳步，一雙依舊清澈的眼睛，肆無忌憚地盯著每一個人，從夫人，到老者，到那位少女，再到侍女管家和侍衛，每一個人，每一張臉，每一個表情，乃至每一個細節，他都深深烙印在了心中。

    還有夫人剛剛的一席話，父親被氣得吐血的模樣，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了。

    路凡從小就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他辦事有自己的風格，比如報仇。

    四年前，有一頭猛獸將他的胸膛戳了個窟窿，他沒有立刻就去報複，而是一直在那頭野獸的身邊轉悠，了解它的一切，作息時間，捕食時間，甚至是每天的排便時間，最後尋到最佳的下手時間，一擊必殺。

    他不急，他有時間，他才十五歲，因為有這種耐性，他才能在同齡人嘲諷的眼神之下，苦苦準備十二年。

    半響之後，夫人終於忍受不住這種近乎褻瀆的目光，冷冷地問：“你想幹什？”

    “嗯？”路凡似乎被打斷了思考，隨後用不帶有任何感情地話語，認真地回答：

    “我在想，未來我將你們府邸的屋頂掀掉之時，你們是什表情？”

    眾人皆寂。

    囂張！

    這是何等的囂張！

    他平淡的語氣似乎能讓人感覺到此事在他心中是理所應當的，沒有任何懸念的，一定能做到的。

    “荒唐！”夫人的罵聲幾乎脫口而出，胸口劇烈起伏著，若非月王再三交代不可傷人，自己定要親自出手教訓這個狂妄後輩。

    刀疤老者眉頭一挑，他忽然覺得這個人，有些有趣。

    路凡並未理會他們的反應，緩緩走到粉裙少女的麵前。

    “月雙雙，是吧？”祝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