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這些已被馴化的狼不隨便張口，可是這毫無預兆地突然離得如此之近，把張嵐嚇得往後一仰，差點就仰麵摔了出去。

    灰狼的前爪撓了兩下，似乎是跟她打了個招呼，繼而一轉身，騰越著向一側跳去。張嵐不明所以，直到灰狼回頭，又向她揮揮爪子，她才明白過來。張嵐往下看了一眼，發現江山幾人居然就在自己腳下不遠，驚訝的同時，又不免多了幾分擔心。

    她向幾人招了招手，然後艱難地跟上狼群。在灰狼的引領下，他們來到山肩的一處平台上。

    時近黎明，疏朗的寒星之下，雪山更顯得神秘蒼涼。夜風也溫和了許多，不似之前的橫衝直撞。

    這一次不見了雪橇，隻有少年孑然而立，單薄的身體越發渺小。也不僅僅是他，在茫茫的冰原之上，所有人都高大不起來，包括那個身高兩米出頭的大個子。

    江山湊到張嵐身邊耳語：“這誰啊？怎穿得跟個原始人似的。”

    張嵐對她說，沒必要那小心，不用咬耳朵，就這說就行，這丫聽不懂的。

    “哦。”

    江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你什時候認識的？”

    少年走進他們，手的纖細柔軟的羽毛，在堅硬的冰麵上輕鬆地寫道：“你們已經冒犯了神山，現在回頭，也許還來得及。”

    “什……什……”

    江山簡體字尚且能認識一把，繁體字幾乎都不認識，她拍了一下張嵐：“喂，他寫的什，念出來聽聽。”

    張嵐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神山？”

    江山仰著臉四處看了看，語調一波三折：“神仙怎會住在這種地方？你這小子，少忽悠我們。哼，你以為我想來啊，還不是因為……不過，聽你這神仙怪道地一說，這山肯定有什不為人知的東西，本宮倒是想去看看了。”

    張嵐卻不管她這一通亂講，直接將自己的想法寫給少年：“我一定要去天池，隻為了陸錦川。黃蜂和魚鰓都已經灰飛煙滅，隻有鳥嘴和豹尾下落不明。請問，足下是哪一位陰帥？”

    少年見字，不禁眼睛一亮，愣愣地看著她，良久才又寫道：“＃*/@&%……”

    這回輪到張嵐目瞪口呆了，她聳了聳肩膀，兩手一攤，表示自己沒看懂。

    本來愈加明朗的天色，突然變得黑壓壓的，眾人抬頭一看，隻見一大群飛鳥鋪天蓋地，宛如黑壓壓的烏雲一般，向他們的方向聚集而來。

    “不好不好，快躲起來。”

    張嵐推了推另幾個人，可是周圍無遮無攔，除了高聳的雪峰，就是陡峭的冰崖，又能往哪躲去？

    而這些不知名的鳥兒速度極快，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就一批接一批地俯衝下來。眾人趕緊抱著腦袋蹲下，可是衣服，帽子，還是被啄來了好幾個大口子。

    一味躲避不是辦法，張嵐揮舞著雙臂驅趕，卻被一隻三歲小孩兒那大的禿鷲一下子撲過來，撕去了大半個外套。這禿鷲的喙極其鋒利，連帶著保暖衣也被叼去了一塊，冷風一下子席卷了她的全身。肩膀上的血流出來，立刻就凝固在皮膚上。她顧不得自己，而是第一時間摸了摸懷的人皮娃娃，還好，東西還在。

    石珝珩見狀，連忙脫下自己千瘡百孔的外套，就地一滾，將衣服披在她身上。

    少年的目光死死盯住張嵐頸間的項鏈，他猶豫了一下，揚手驅散飛鳥。

    每個人都狼狽不堪，氧氣袋破了，衣服碎成一片一片的，眼鏡的帶子也斷了，江山的口罩也不知被哪一隻叼了去，一張小臉凍得通紅。

    少年指了指張嵐，奮筆疾書，寫下幾個字：“隻有她一個人能去。其他人原路退回，不得靠近。”

    江山抖了抖身上的鳥糞，直接撿起冰鎬劃拉起來：“為什？”

    這幾個字寫得粗枝大葉，結構鬆散，張嵐直接在“為”和“”字上加了幾筆，使之變成古典風格。

    少年則更加省力，直接在這幾個字前加了個“不”，變成“不為什”算作回答。

    江山還想再問，卻突然眯起眼睛，臉上的表情又像哭，又像笑，極盡豐富多彩之能事。張嵐嚇得趕緊去捂她的嘴，卻始終遲了一步。

    “阿——嚏！”

    這個空前絕後，千古絕唱般的噴嚏，隨著天邊升起的朝陽，噴薄而出，貫耳如雷。使得每個人的呼吸都隨之一滯，一動也不敢動。那少年臉上的神情，更是冷酷到了極致。

    “你們都看著我做什？”

    江山用力甩了一把鼻涕，詫異地問道。其他人抬頭看看頭頂的雪峰，並未發現有任何變故，一顆懸著的心剛要放回肚子去，突然覺得腳下傳來隆隆的震動聲。

    張嵐向下一望，不禁麵無血色。

    在他們的腳下，滾滾的冰雪一泄而下，因為滿天朝霞的映襯，而泛著微微的粉紅色。

    似乎是受到了傳染，塌方的範圍越來越大。他們隻覺腳下一空，隨著崩塌的冰川滾了下去。上方的冰層沒有了立足之地，也跟著分崩離析。一時間，天地之中隻充斥著轟轟烈烈的雷聲，滿目都是泛著粉紅的冰雪。

    雪崩一路蔓延到山峰的頂部，山頂仿佛被一把巨斧削掉了一角似的，冰川整塊整塊地滑落下來，撞到下麵的棱角，才破裂成無數碎片。

    在這滅世的景象之中，一道瀑布突然飛流而下。水流猶如萬馬奔騰，劈頭蓋臉地向著張嵐砸過來。她本來已經凍得麻木，又被這冰冷的雪水一澆，頓時渾身針紮似的疼。

    每個人都被裹挾著，在下跌的過程中撞得七葷八素，誰也看不見誰。張嵐更是隨著流水，衝出去老遠，直至被推到了山穀的另一側才“擱淺”下來。流水混雜著冰雪，向著更低處流走。

    天空中，幾架直升機降低高度，卻也不敢太低，怕再引發什次生災難，給下麵的人帶來更大的傷害。

    由於幾乎是目擊了這一幕，救援工作進行的很順利。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就踏上了返程。

    大半天之後，張嵐在一家醫院中醒過來。她摸了摸胸口，不見人皮娃娃的輪廓。她又拍打著各個一兜的位置，可身上的衣服早已經全換了，全身找遍了當然也不會有。便又跳下床，移開枕頭，翻開床墊，依然一無所獲。

    “泡了圖爾甘天池的水，不是應該融化了？你還找個什勁還。”

    江山推門進來，靠在牆上看著她赤著腳上躥下跳。一邊喝著手的奶茶，一邊對她說：“這事兒你可得好好謝我，要不是本宮那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噴嚏，你還不定要爬到什時候去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