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可能？

    項羽毫不掩飾臉上的驚訝，他當初在血伐殿權勢極大，自然也對林梵這個人有所關注，當時的他才是真正的無敵，甚至連項羽也隻能抬頭仰望。

    所以項羽也知道，當初那陰兵由於動了凡心，殘甲破裂，注定隻有死亡一途。

    怎可能還活著！

    林梵看著眼前一步步走來的陰兵，心底也有著不出的感覺。他雖然對於林梵而言，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陰兵，但他的凡心畢竟是因為自己而動，也就是，陰兵倘若死亡，林梵也是需要付出大半責任的。

    幸好，雖然不知是什原因，但眼前的陰兵還活著。

    這對林梵而言就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至少不用憑空增添因果。

    因果！

    這又是佛門才會強調的法。

    不過林梵並沒有時間糾結在這種問題上，他已經看到那陰兵的臉上微微顫動著，隻不過肌肉太過僵硬不太明顯罷了。大嘴張開，露出了閃爍著寒光的牙齒。

    但不管怎，林梵看得出，陰兵在笑。

    而且笑意自心間而起，直達眼底。

    若不是因為如此，林梵怎也不肯相信如此恐怖的模樣居然是笑！想到這，林梵居然也會心一笑，輾轉良久，一人一鬼居然也有重逢之日。

    雖沒什情感，但終究還是有一些瓜葛。

    這也不禁讓林梵感歎，物是人非，的確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無能為力。

    “謝”

    陰兵在距離林梵三尺前停下，嘴唇碰不到一起，牙齒太過尖利，導致每一個人都有些渾濁，聽不清楚。但那情意，卻的確是陰兵發自內心而來。

    心！

    原來鬼也會有心！

    原來作為陰兵的他也會有心！

    無論是項羽還是六耳獼猴，從前都未想過這一麵，因為在他們固有的印象，這群人本就是一個個必須嚴苛執法的普通鬼魂，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身上背負著太多太多的無可奈何。

    但事實上，他們也有心。

    “謝謝你！”

    陰兵終於能完整出這三個字，他的臉上露出了如孩童般單純的微笑。這笑容實在是太具有感染力了！林梵看了隻覺得心頭一暖，他剛想什，卻發現陰兵的身體忽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縫，白金色的強光從裂縫中傳射而出，僅僅一瞬間，陰兵簡直就像是一個光球一般！

    “不要！”

    林梵自然能看出不妙，他甚至已經能看到下一瞬間陰兵的慘狀！但就是他什都未來得及做的時候，林梵那整個人已經被六耳獼猴所擄走，幾乎同時，項羽便張手做了一個血色護罩，其上隱隱可見九條血龍之紋。

    “謝謝你”

    陰兵還是在感謝，可他的身體卻如融雪一般開始消散，林梵想留住他，結果卻隻是徒勞。

    “！”

    這爆炸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隻是陰兵化作一道青煙消散罷了。

    別是項羽六耳獼猴這種程度的高手，就是區區一個淬體境的修士恐怕都不會受到這種影響。趁著二人錯愕的一瞬，林梵已掙脫了他們的束縛，他似乎又在那青煙中看到陰兵那蒼白僵硬，卻竭盡全力擠出的一絲會心笑容！

    林梵從未有如此感動過！

    與感動衝而起的，是林梵的憤怒！

    這來很可笑，為了一個與自己毫無關聯的陰兵而飯怒，這的確是聽起來最幼稚的笑話。畢竟，這沒有任何意義！既然沒有羈絆，何苦非要陷身與此等因果之中？

    因果本就是糾纏不清，所以絕大多數的佛陀才會留在靈山，絕不入世，以為這樣便能避免因果，保持佛心的純粹。但他們卻忘了，靠不染塵埃而形成的潔淨，這佛心原本就是最脆弱的啊！

    林梵有一顆最為堅固的心，所以他才敢不顧一切地投身到因果之中，並且願意牢記這因果，不惜與地藏王為敵！

    “愚蠢！這實在是太愚蠢了！”

    項羽想不明白林梵為何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但事情畢竟已經出現了，他除了憤怒外也沒有任何辦法，“我從沒見過你這樣不可救藥的人！”

    六耳獼猴卻忽然笑了，他略微弓背，身後的筋肉如山峰一樣挺拔，更好似一條臥龍。肩膀上扛著的是一根金光爍爍的長棍，頗為讚賞道，“反正早就結下梁子，誓死不休！多一個因果少一個因果，又有甚關係！”

    看著六耳獼猴滿不在乎的笑，林梵卻彳亍了。

    剛才那個，以及平日的這個。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或許，除了六耳獼猴外，孫悟空還應該有第三個名字吧！

    猴子。

    他本就是靈明石猴，吸收地靈韻而誕生，孤獨地站在花果山上，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多怕啊！

    如果塵世間不可怕，剛出生的嬰兒也不會發出如此淒厲的哭喊聲！

    正是因為他怕，因為他無力，所以他才在花果山頂站了三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孤獨的厲害，仿佛整個世界都隻有他一個人，他恐懼得緊，單薄的身體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幸好，有一個老猴子看到了他。

    並且願意給他食物，願意幫助他活下來。

    他隻是一個猴子啊！哪怕得地恩寵忽然出生，但他畢竟太弱了，弱到老猴子的死去給他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

    死亡就是不能吃桃子，不能跳躍在山間。也不能躺在樹頂看星星，不能在崖邊看晚霞

    世界上絕對沒有什事比死亡更可怕！

    猴子暗暗下定決心，他絕不能像普普通通的猴子一樣輕而易舉地便被那黑白二色的人勾魂。所以他決定出海，決定去傳中的蓬萊仙山拜師學藝！

    那樣一個木筏實在是太脆弱了，簡直連一個風浪都擋不住。

    的確，猴子在出發的第三，木筏便徹底破碎。

    沒人知道他經曆了什，但當他走上方寸山的時候，他已經由一個單純畏死的猴子，變成了一個滿身瘡痍，從深淵走出的掙紮靈魂。

    之後多年，猴子能這拚，這狠！

    都要感謝這最初十年。

    “轟隆隆！”

    林梵不知道自己怎會想起如此多的事情，他現在可以無比確定，自己當年絕對認識六耳獼猴，否則自己也不可能對他的人生有如此清楚的了解，簡直就像是在看一個形影不離的摯友一般。

    虛空中傳來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將林梵從回憶中拉出。他茫然地看著遠處破壞崩塌的世界，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世界要崩塌了！”

    六耳獼猴恨不得將牙齒全部咬碎，他實在是太氣了，周折如此久，險些將自己的命都搭進去，可他卻連生死簿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沒有生死簿？”

    六耳獼猴搖了搖頭，不甘道，“沒有。”

    “走！”

    林梵沒有任何遲疑，他們如果不能趁著一方世界毀滅前逃離這，那他們的結局注定隻有隨著這一方世界而毀滅，這種代價著實太過恐怖。

    而且這一行也不上沒有收獲，畢竟廣目王已死，巨靈神、日夜遊神也全部身死！唯有卷簾作為佛門暗子重新回到庭！

    在閻羅殿中，林梵又獲得了冰魄之心和熔岩之心，甚至還有一條異常強大來曆不明的神龍。

    三人各顯神通，從這一方破碎世界中快速離開。

    最後一瞬，林梵似乎受到牽引般轉過身來，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一個人影！但是定睛一看，便發現隻是一塊石頭罷了，而那石頭也隨著世界崩壞破碎。“沒想到實力如此強橫，還是有眼花的時候。”

    “人類，終究隻是人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