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生存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楚北辰 本章:第十回 生存

    莫等閑進了臥雪山,依照許嵐交待,沿著溪流而行。狂奔之下,也忘了計算路程,不知夠了十不夠,看看身邊溪水,比山下入口窄了許多,想來路程已經不近。山中發源的溪,在山頂處僅靠融水補給,僅十分有限的一點,到了山下眾多支流匯聚,才漸漸顯出水勢。臥雪山下先道德宗所在,本派日常吃水靠的全是這條溪下遊供給。莫等閑臉上傷處還是熱辣辣的疼,當下在水中洗起臉來,又再取水漱口,吐了幾大口血水,把溪水汙染了一大片,想到卜前生在山下飲用的就是這條溪流,莫等閑孩兒興起,解開褲子,往河足足地又尿了一泡!心中寬慰不少,轉向又往深山走去。

    南方三十外,果有龍虎二峰。這總共四十的山路,若是尋常人走下來,怕要將近兩個時辰,莫等閑此時雖然沒真正的輕功基礎,但九重“十世功德大法”下罕有的內力可是絲毫不假,眼看色漸黑,深山中危險叢生,想要平安保命,他必當全力施為,奔出不遠就自行摸索出了輕身奔跑的法門,雙腿如駕馭彩雲,無路難行之處縱高伏低,另辟蹊徑,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龍峰之下。

    已全黑,看不清路,莫等閑不敢再走,便在此處過夜。現在他一心想的隻是別遇危險,活到明日太陽升起,什饑寒交迫全部不管,也不去尋找食物,倒省了一些麻煩。秋風颯颯,山中比不了山麓平原,太陽落山後更是氣溫驟降,莫等閑尋不到背風之處,勉強挑選了一片開闊地帶,幕席地,就要在此過夜。他雖不吃喝,但總要想法禦寒,需要生起一堆火來,他從前沒有野外過夜的經驗,可也知道這篝火不僅可以用來取暖,更要緊的是能驅趕走野獸。他身處所在還不到野獸群居之處,虎嘯猿啼之聲倒沒聽見,心稍顯穩定。

    莫等閑幸運在沒完全昏頭,進山時身上帶了火鐮火石,這時撿拾了眾多枯枝,又用許多圓滾滾的大石塊圍了個圈子,架起柴火,撕下一片衣襟引火,不久便點燃了柴堆,火焰直上直下,燃燒甚旺。莫等閑長出一口氣,進山來第一件大功,倒令他十分欣慰,稍減他對山下人怨恨憎惡之情,麵對火堆發呆,臉上竟還帶著淺笑。

    莫等閑惟恐木柴燃盡火堆熄滅,他又不如常住野外的獵戶懂得生火技巧可以控製火勢燃燒時間,隻得多撿木柴投入火堆,再留更多備用。火光照耀下,周邊一片明亮,可範圍絕不可能太大,地上能撿的枯枝全被莫等閑聚在了一起,個把時辰後,又快燃盡。莫等閑抽出了背上刀劍,把周圍樹木生長較低的枝杈全部砍斷,他的刀劍雖然不是神兵寶物,但作砍伐樹木之用還是綽綽有餘,如此捱得一晚,睡熟的時間相加不過兩個時辰左右,睡夢中不久便即醒來給火堆續入木柴。

    到了亮,自然覺得困意全消,再睡不著,起來後篝火仍然不滅。莫等閑到溪邊取水把自己臉上手上簡單洗了幹淨,走路彎腰都覺全身酸痛,骨節咯咯直響,過了一晚,早上不能再無食物下肚,總要采集狩獵些什來吃。莫等閑決定暫時把此處當做落腳點,出去找尋食物也要一路上做好標記,以免迷路找不回此處,最先到那溪水中一番尋覓,想要捉些魚蝦燒烤,可瞪著大眼找了半,那溪水清澈見底,魚鱉蝦蟹一樣也無,隻得放棄。再往樹林中走,側耳細聽,也沒有聽到鳥鳴之聲,想捕捉飛鳥或偷竊幾枚鳥蛋,也找不到。

    這樹林中並非毫無野獸出沒經過的蹤跡,隻不過他一步步踏過,根本不知留心,路上細看道邊一些植物長得甚是茂盛,形狀也和蔬菜十分類似,拔下一棵試著在口中咀嚼,竟是苦不堪言,隨即想到:這別是生長的什野生藥材,我不識藥性,莫要毒死了我!當下連吐了幾口,直到口中再無苦味方才罷休。他不知自己放過的真是野菜,雖然味苦,但可食用充饑,總好過他心慌慌地餓著肚子亂走。太陽初升時他便出發動身出來覓食,現在過了兩個時辰,隻是隨便摘了些不知名紅色的野果吃了。莫等閑不知從前被關進山的前輩如何生存,想來隻怕最後餓死的居多。

    莫等閑回到生火之處,不願再為食物一籌莫展,左右無事,索性用起功來,原地盤膝而坐,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自行精進內功,不多時額頭便有汗滴滲出,頭頂“百會穴”隱隱升騰出了熱氣。靜坐半個時辰無暇分神,倒不覺得饑餓,可除非他能一年如此,否則也是無功,想到此處,莫等閑也不由歎一口氣。正在此時,樹林深處竟遠遠傳來幾聲野獸嗥鳴,莫等閑激靈睜開雙眼,十分有九分像見了鬼,刷刷兩聲,取了刀劍在手。細聽之下,似乎叫聲來源尚且不是一隻野獸,不過相距太遠,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什動物。這叫聲高亢尖銳,肯定不是牛羊馬鹿或香獐之類,的確更像生著堅齒利爪、食肉為生的凶猛野獸。莫等閑絲毫不敢怠慢,可也無良策自保或是逃命,隻是屏息凝神細聽動靜,過得一會,複歸平靜,又是聲息皆無。為保萬全,莫等閑兵器始終不離手,就在原地試演起“刀劍雙絕”的架勢來,他想著,若是當真從樹林中闖出什獅子老虎大黑熊,自己練習刀劍中自然而然可以出招抵擋一陣再伺機逃命,若仍盤膝打坐,定連反應都來不及,於是左劍右刀猛揮起來。

    莫等閑經過肖潛傳授,現在全身內功已經是下一絕,可“殘地缺,刀劍雙絕”的奧妙還未參透,仍舊隻記得那三招,不知其中內涵如何精巧的變化。隻因他已經恨極了卜前生,又認定他教的武功亂七八糟毫無道理,絕不演練他口訣下的招數,現在手中刀劍亂刺猛削,內功也無從配合,威力反而不如許嵐鐵真等人按部就班的死招了。

    刀劍舞了半晌,也無招數上靈光乍現之象,更增體力消耗。莫等閑帶著兵器冒險進林,按照上午原路前進,撲鼻一股血腥氣十分濃烈。莫等閑一顆心砰砰亂跳,每落一步都是足尖點地,連蹦帶跳,以便能快變輕功身法逃脫。林中樹下,正是血腥的來源,莫等閑仔細觀察那模糊一團的血肉,竟是半隻鹿。這鹿沒了頭頸,隻剩下兩條後腿和臀部的一部分,若不依靠身上皮毛花紋,莫等閑絕辨認不明,想來想去,這定是上午野獸捕獵後食用所剩。

    莫等閑把鹿肉拖回,在溪水衝洗良久,血氣去淨,生火燒烤,一頓飽餐。雖無油鹽香料,滋味寡淡,但饑餓之下烤肉入口,也覺鮮美無比。莫等閑一餐並未吃完所有鹿肉,便把剩下的部分也都扒皮洗淨,在此烤熟。既然明知此處林中會有野獸出沒,還哪敢多耽,大師兄囑咐在先,棲身須到龍峰之上才算安全,於是帶著兵器鹿肉,攀登上峰。

    臥雪山內無人居住,真正是荒山野嶺,山路崎嶇難行,甚至根本無路徑可辨,莫等閑自用刀劍逢山開路,遇水疊橋,仗著僅有一人,何況身負絕世罕有的上乘內功與輕功兩項武學,行路雖難,卻沒閃失,並未遇到什危險。一將過,莫等閑尋到一處岩洞,看來棲身極為適合。他花了半個時辰來試探實驗,確認洞中深處沒住著什黑熊之類的動物,自己終於住了進去。

    這一來便較前一晚更強,黑之後,洞中生起火來,映得四麵火紅,莫等閑還剩碩大一塊鹿肉口糧,來時一路上各種不知名的酸甜果實采摘不少,全被他存在懷用外衣包裹著,現在一股腦倒在地上,紅黃紫綠圓溜溜堆得如山一樣。十三年中,莫等閑無一日是獨處度過的,尤其是鐵石開死在蜀中、自己投身先道德宗後,他身世本來孤苦,這一變故更令他難以接受。全派師兄除了許嵐一人真正一片熱心對他,旁人沒一個帶有善意,就連自幼一同長大親兄弟一樣的鐵真近來也不知何故越來越疏遠,卜前生老賊更不必提。現在雖是名為受罰被困,莫等閑卻無比歡快,自覺這幾尺洞中比山下自由美妙百倍,他一人在洞進食,或坐或立,橫臥一陣,又信步一陣,沒來由地想多換幾個姿勢。就算有一萬條理由此地不如外麵花花世界,山下又有什他姓莫的好留戀!這山峰半腰處景致視野無一不佳,洞外寬闊,水源又近,盡管無人限定他不得走出此洞,講來算是“富有全山”,莫等閑卻隻願守這方寸之地,若能僥幸活滿一年,也不願下山和一眾先道德宗門下纏雜在一起,便隱居此處,哪怕做個獵戶也好,仰觀蒼穹,俯察流水,自我參研武學,精研“刀劍雙絕”,散漫一世,豈不美哉?莫等閑心懷此意,飽食後沉沉睡去。

    此後七八內,莫等閑狩獵采集為食,其它時間便在修煉武功排遣怨氣。山中風雨泥沙較大,不幾日身上的衣物就全都汙穢不堪,身上的異味更不必,隻是苦於沒有可換洗的服裝,總不能赤身裸體蹲在河邊洗衣服再等它幹透換上。其實山中除了他再沒一個活人,就算給牛羊蛇鼠看見他光著身子又有何妨,這些動物自己又有哪一個是穿著衣服的了,可莫等閑總覺不妥。又是一過去,總算下了決心,他把衣服脫下,掛在河邊一棵樹的矮樹杈上,讓衣服浸在流水中自然清洗,自己也泡在水中不出,等衣服洗淨便在岸邊生火烘烤,何時幹淨的衣服烤幹自己再上岸。主意打定,莫等閑把自己頭上腳下衣褲鞋帽剝了個精光,讓流水替他洗淨,自己也泡到了河。深秋時節,河流雖不封凍,但冰冷刺骨可想而知,莫等閑全身入水,恨不得牙關打顫。好在溪水不深,他當下盤膝而坐,水在胸口高度,露出頭頸,自然運功禦寒。人身機能,用進廢退,今日人類跑跳搏擊之能,俱大遜於上古始祖,而學武之士內功修煉,原理在於重獲體內無窮潛能。莫等閑從前內功修煉隻在一般環境下,又不對敵,定無明確指向,現在全心對抗身上的寒冷,功效更強上幾分。片刻打坐,莫等閑身上就沒了寒意,甚至於身周的水流都變成了溫的。一個時辰之後,莫等閑收了衣服,生火烤幹,自己身上汙泥也都搓洗一幹二淨,心情更是舒暢。

    這一晚月至中,莫等閑仍在洞中守著火堆出神,思考“刀劍雙絕”的奧秘,瞥眼見到山洞外亮如白晝,月光如匹練般灑下,忽然心神激蕩,衝出洞外,抬頭一看,滿月如白玉盤懸掛在,正是當月十五日!莫等閑想起許嵐之約,從火堆中拽出兩根最粗長的木柴綁成火炬,衝下山去,沿著他從前上山的路線而下,龍峰下轉折再行四十,莫等閑把火炬扔到溪水中滅了火,屏息凝神,躡足前行。到了山口,沒見許嵐,但在那塊大石上,果然可見隱隱約約有個灰色的粗布大包裹。莫等閑腳下發力,急掠而前,身法如鬼似魅,抱了包袱返回。現在時刻已經過了四更,不久就快亮,雖無火炬照明,但也無妨。莫等閑一口氣衝上山去,回到洞中,太陽初升,洞中的火已經燃盡,莫等閑此番來回一次,用時隻有他初上龍峰時的一半左右,雖有路徑熟悉之故,但他功力運用之能也是大增。

    莫等閑打開包裹,其中有二十個白麵饅頭,圓潤豐滿,香甜可聞,另外還有三種醬菜,口味不同。他從上得山來半個月中,從沒吃到鹹鹽,莫等閑掐下一段醃製芥菜填入口中,其味竟似鮮美難以言表,又抓起饅頭狠狠咬了一口,這一次,居然怔怔地掉下淚來。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當時已經是冬季。莫等閑除了每月十五下山一次去取許嵐所贈的幹糧,盡可能不走出他的山洞,每日便在洞中守著篝火取暖,隻因他穿著仍是秋季服裝,仗著內力深厚才能支持,否則便足吃足喝,也定給凍死了。大雪封山之後,覓食更加困難,尤其是雪中在深林行走,足跡可能被新落下的雪覆蓋,極易迷路,莫等閑於是每日隻吃兩餐,盡可能全依靠僅有的幹糧活命,可始終還是不足夠撐滿一月。為避免眾師弟和師父發覺,許嵐所帶的口糧不可能太多,若是當日廚房中一下少了好多幹糧,恐怕事情就要敗露,加之許嵐進山職責在於守衛,攜帶巨大包裹不可能不引起懷疑,他多方提防心在意,最多能弄到饅頭二十就是極限。一般人食量不過四五的口糧,到了莫等閑這不求吃飽隻為續命的人手中,能吃半個月,可另外半月,則必須進林打獵。

    莫等閑攜帶兵刃進了樹林,雖然每一落足大雪沒至腿,四顧盡是皚皚白雪,無參照景物,好在他在山中居住數月,路徑總還清楚,少了些迷路的擔憂。冬季樹木落葉枯萎,果實野菜決計采摘不到,便連一片綠葉也無,山中野獸冬眠居多,全部躲藏起無跡可尋。行出許,莫等閑隻見和剛進入林中之時全無差別,無野物可獵,身上寒冷將要支持不住,當下拔出刀劍雙雙在手,演示起“刀劍雙絕”的招式,不為練武,隻想運動以微微取暖。

    三招架勢擺了又擺,每揮一刀向前踏一步,每刺一劍向外躍幾尺,手腳不停,一邊揮舞兵器,一邊接著向前搜尋。又是不遠,忽然一陣嗥鳴遠遠傳來,莫等閑立刻待在原地不動,側耳細聽,更多叫聲響起,正像是四麵在應和最初的那聲鳴叫。眼前林中一陣混亂,肅殺忽然被血氣衝散,那一雙雙碧綠色的眼睛閃爍著饑餓的火苗,莫等閑終於看清了自己麵對的是什。

    狼!一群狼!

    一群十七八隻白狼!

    莫等閑萬沒料到龍峰上沒有老虎,居然會有狼,當即轉身掉頭便跑,隻奔出兩步便即住,雙腿在雪中留下深深兩條拖行的痕跡,他剛剛想起狼捕獵的習慣,它們分工明確,部署周密,絕不會讓獵物有輕易逃跑的機會……

    包圍。足有五十多隻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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