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冬特別的陰冷漫長,大雪初霽,積素凝華,剩下的就是一地的寒冷。

    水光在單位抱著熱水袋值班,她是年假頭一就輪到了值班。

    早上過來,空蕩蕩的單位樓除了傳達室那老大爺就隻剩下她了。

    開了電腦看了一上午的新聞，中午出去吃飯時，有人在身後叫了她的名字。

    水光回身就見一張眉開眼笑的臉，那人穿著一身大紅呢大衣，長發飄飄，看著眼熟，但水光一下子沒想起來是誰,直到那人皺起了眉：“怎？不認識我啦老同桌？我可是一眼就認出你來了！”

    “……湯茉莉？”

    “叫莉莉就行。”對方上下打量她，“五六年不見,蕭水光你還真是沒怎變呢，依舊青春靚麗，就是又見瘦了。”

    水光笑了笑，“好久不見了莉莉。”

    “是啊，久到你都沒認出我來。”湯茉莉的嘴巴還是跟以前一樣不饒人。

    兩人就近選了一家餐廳進去敘了舊，湯茉莉她之前是來這附近的銀行辦事的，取車時看到了她，幾乎一眼就認了出來。茉莉一點也不生分，滔滔不絕地了一堆高中同學的消息，最後感慨，“蕭水光就你畢業後音信全無，同學聚會打你家電話都是你不在家，找你比當年那誰找*還難！”

    水光：“這兩年，比較忙點。”

    “我你哪一年不忙啊，你高中的時候就是每看書看書看書，好吧，高中大家要高考忙點也情有可原。可大學人家都吃喝嫖賭去了，你怎也還是不見蹤影？我在班級群都呼叫你幾回了。”

    水光隻是聽著，臉上一直有笑容，隻是很淡，她看著玻璃外麵被雪鋪滿的世界，思緒漸漸飄去了別處。

    吃好飯兩人交換了手機號，分開時湯茉莉攬著她的肩還了一句，“蕭水光啊蕭水光，見到你我就像見到了七八點鍾的太陽，唯有你見證了我最美好的青春啊。”

    那，又是誰見證了我最美好的青春？

    人往往總要等到失去了才會明白有些東西珍貴。

    回不去的總是最可貴的。

    水光放假在家的時候，景琴帶著寶寶來串門，這父母和羅智一家人都出去置辦年貨了，而水光則是留在家看家。景琴進門時見她在洗頭發，不由：“早上洗頭，容易得偏頭疼的。”

    水光道：“沒事。習慣早上洗了。”

    於景琴靠在浴室門抱著孩子一邊搖著一邊跟水光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等水光吹幹了頭發，景琴把趴在她身上快要睡著的孩子給水光抱著，去拿了鏡子張著嘴看嘴巴，“昨還好好的……好像真是長口瘡了，光兒，你家有西瓜霜？”

    水光想了下沒有。景琴無奈，“我去外麵藥店買點吧，拖下去要越來越嚴重了，回頭吃東西都要痛死了。”

    景琴出去的時候，孩子已經在打盹了，半歲大的孩子最是嗜睡。

    水光將他抱到屋去睡，她坐在旁邊輕輕哼著曲子。

    於景琴快走出弄堂口的時候，看到迎麵而來的一個男人，在冬日的稀薄陽光慢慢走過來，穿著一件深色的厚質風衣，身形修長，他一手插著褲袋，微低著頭，有種漫不經心的氣質。等收回視線，對方已從她身邊經過，景琴走出兩米，又回頭看了一眼，心，這顯眼的男人，沒在這見到過。

    寶寶很快睡著了，水光聽到院子有聲音，心想著景琴應該不會那快回來，她用手腕上的皮筋隨意地將已及肩的頭發在後麵紮了起來，起身走到門口，原以為是早上叫的送水師傅過來了，卻沒能想到會是他。

    想不到，是因為覺得這輩子不會再與他見麵。畢竟，是他了算了，她離開，她不去見，這一生兩人便應該是見不到了。

    水光看著走上來的人，院子的地上照不到陽光的地方還有些雪融化的濕印子，冷冰冰地印在那，他走到離她還剩一米的地方停下，然後：“我……夢到你……出了事。”

    半年的時間，水光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低了低頭，電視總是會播放一對情侶分手後幾年再相見的場景，有些會轉身走開，有些會矯情地一聲，好久不見。

    可這些她都做不來，他我夢到了你，她覺得有些好笑，可她也笑不出來。最後水光聽到自己了一句，“我很好。”平平實實，但讓聽的人卻有一種鑽心的疼，章崢嵐站在門檻外，高大的男人身上淡淡地鋪著一層陽光，卻有種不出來的孤獨味道，他從喉嚨發出幹巴巴的聲音，“水光，能讓我進去坐坐嗎？”

    蕭水光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她最後側身讓他進來。

    他們在一起雖不到一年，但牽絆的東西太多，分開後，即使心中生了太多惆悵，可畢竟沒有多少的仇恨，她跟琴不恨是實話，太難受，也是實話。可難受是自己的。

    章崢嵐跟著她進到屋，一直看著那道背影，她你坐吧，我去給你泡杯茶。

    他依言坐在了椅子上，他沒想過能真的進來，這去年過年的時候他來過一次，那時候他們還好好的。分手是他提的，半年後跑到她麵前，她平靜地去給他泡茶。章崢嵐閉了閉眼。

    水光泡了一杯紅茶，放在了他旁邊的桌上，屋傳來孩子的哭聲，她不好意思，便轉身去了房內，他呆了呆，過了好幾秒才站起身，腦中猛然閃現出點什，可馬上又苦笑地搖頭。

    章崢嵐猶豫了兩秒，走到她房門口，這間不大的房間他曾詳細參觀過，那跟她三生有幸，終於如願見到了愛人從到大睡覺的地方。

    水光看到跟進來的人，沒什，她將孩子抱起來，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等寶寶又閉眼睡去，她將他心地放到床上，抽了張嬰兒紙巾給他擦幹淨臉上的口水。

    章崢嵐站著看著，心不出的味道，如果，如果他們能走下去，是不是……現在也會有孩子了。

    水光起來的時候看到他還站著，一動不動，她怕交談聲再度將孩子吵醒，走到門邊時才輕聲道：“去外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