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道漸寬,是一片湖泊,光打下,宛如清玉。
陳叔平扭曲著身子,順著極難察覺的水流,極快向前遊去,然後上了湖中心的一塊實地。
易行猛然自後加速,身子破水而出,帶出一大片水花,碰的一聲,雙腳實實站在了土地之上,死死盯著正微微低著頭的陳叔平。
這是鄱陽湖中的一個孤島,地方不大,沒有人煙,此時尚是清晨,安靜無比。
一片安靜的晨光,隻穿著一件土布織成褲子的易行,和身上衣衫都被燒爛,隻剩一條牛仔褲蔽身的陳叔平,冷冷相對著。
陳叔平被灼的枯黃的頭發在往地上滴著水,顏色漸漸又變回黝黑,他左肩一直冒著黃色氣泡的爛肉也漸漸現出了新鮮的顏色,身上處處傷口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原著。
易行深吸一口氣,知道對方正以人類不可能的速度恢複,雙眼中寒芒一閃,三台七星道訣疾運。
上臨朱雀下臨龍,他體內的道心青蓮驟然間片片綻放。
一道氣息從他的身上迸發,直直向著島中心的陳叔平處殺去。
氣息過處,地上細沙翻滾,露出下麵的鵝卵石,光潔無比的鵝卵石證明著這道氣息的強大力量。
島上空的空氣忽然呼嘯了起來。
陳叔平抬頭,毫無表情地盯著他,雙眼中被毒氣腐蝕而成的曲曲紅絲也漸漸淡了。他左腳輕輕一踩沙地,整個人的身子便驟然間在原地消失,片刻之後,又出現在了自己左側約一步遠的地方。
這極快的殘影移動,將好躲過了易行醞釀已久的這一記道訣。
氣息直線從陳叔平的身邊擦過,直直擊在他身後的一塊約一人高的石頭上。
轟的一聲,大石從中間生出一道白白的細線,白線漸深,露出麵的石屑……這塊大石咯喇一聲,緩緩變成兩片,頹然倒下。
陳叔平雙手在身前輕輕召著指法,毫無表情道:“沒想到你的道訣也如此強大了。”
易行雙腳不丁不八,微微咪眼,坐禪三味經在體內緩緩布滿,將自己的火命輪催動了起來,雙手退至腰腹間其快無比地結了個手式,中指與拇指微觸,雙手反向而置,結了一個蓮花童子手印,接著念了聲偈:“遲加曰阿嘎納”給自己加了個吹腳加持咒。
不怪他謹慎,畢竟這是他有生以來獨自麵對的最大的力量。
陳叔平微感詫異:“這好象是密宗的咒文,你怎亂用?”
“瞎學的。”易行撓撓頭無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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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問一答,是這兩位從九江城中打到鄱陽湖的第一次對話,看來還頗為溫柔。
隻是這溫柔藏著殺機——麵對敵人的時候,這兩位都顯得非常卑鄙。
似這般詫異的問話中,陳叔平的右手伸在背後,輕輕地虎口一合——易行的身前頓時出現了兩排白牙,惡狠狠地向他腦袋上咬去!
易行一麵微笑應著那聲:“瞎學的。”一麵就像伸懶腰一樣伸出了右拳,拳頭卻驟然大放光明,生生以大手印的手勢逼出了十幾個火拳,四麵八方,漫漫野地向陳叔平砸去!
偷襲!兩個人同時偷襲!
……
……
漫火拳,陳叔平遊走自如,雙目平靜,根本沒有一點火星可以挨著他。
兩排白牙也已經咬下,狠狠咬在易行的右臂上,易行一出右拳,正在控製漫火拳,便沒來得及收回。
右臂上頓時現出兩排極深的血印。
兩排白牙忽然金芒大作,一根渾圓泛金,充滿魔力的金棍豎著出現在那兩排白牙!
兩聲慘叫似乎同時響起。
易行捂著右臂倒在沙灘上,右手還死死握著那根金棍,看著自己上臂那隱隱可見白骨的血肉,十分震驚。自己子彈也打不透的身體,居然這輕鬆地被咬傷了!
陳叔平比他更慘,雖然以極高明的對時間的領悟力,輕輕鬆鬆避過了少年逼出來的漫真火拳,但沒料到……自己咬住的上臂竟然平空生出那件東西來!
他這時候倒在那片碎石邊,雙眼惡狠狠地盯著易行,一手捂著自己的下巴。金棒穿透那兩排白牙,也重創了他的肉身,他下巴處被生生戳出一個血洞,鮮血嘩嘩向下淌著,他的鼻梁上也出現了一個黑黑的洞口,看著驚怖無比。
兩個人同時發動偷襲,也同時受了重創。
易行的複原能力和這位陳仙人有得一比,隻過得一會兒,他右臂上的傷口便漸漸結疤,看來過不了多久,便會轉為灰色的印跡。
他麵無表情地站起身來,舉棍燎。
陳叔平左手在自己下頜輕輕一撫,鮮血也漸漸止了,他站起身來,死死地盯著易行手中的金棒,帶著隱隱的一絲恐懼,一字一句道:“大聖爺真的很疼你,居然把這法寶也交給你了。”
“來吧!”他忽然閉上了雙眼,渾身仙氣隱隱,深深吸了口氣,島外湖麵上的淡淡霧氣似乎都被他這一吸引到了島上。
白霧漫漫,氣息縱橫。
金光大作!
島之上頓時現出了片片棍影,島上的空氣似乎都被這朝一棍攪動了起來,一時間飛沙走石,鳥獸齊奔。
鳥是易火鳥,獸是陳叫獸。
棍影重重,一開始隻是在空中揮舞,掃的島上氣息大亂,島旁湖水輕紋。
最後棍影漸現亂跡,棍尖便會擦到沙地或是石上,這便帶來了極可怕的後果,荒島之上千萬年來沒有變過形狀的石頭岩形全被這不講理的棍子砸成了碎末,激舞起來,沙塵滿,就像是一個大工地一樣。
……
……
一個時零十三分鍾以後。
棍影驟然一停。
鐺的一聲脆響,易行將金棍插入土中,雙手扶著,半佝著腰,氣喘籲籲道:“狗曰的,真能躲。”
島上那個不停在各個位麵出現的殘影也終於停了下來,陳叔平雙腿微微顫抖著,口舌發幹,下頜處的傷口又已經崩出血來,咳了數聲,像哮喘病人一樣嘶聲道:“打不著老子,你就罵人?”
“你本來就是狗曰的。”易行一屁股坐到沙地上,喘個不停,“真**能躲,居然打不著你。”
縱使他生神力,但舞著這將近七噸的神器一個多時,也快讓他虛脫了。
試著想像一下,如果一個人舉著個解放牌大卡車滿大街的追打一隻蒼蠅,沿著燕京四環跑了一圈,那會是什樣的感覺?
陳叔平總是能在棍影及身之前,化作一片殘影,險險避過,就像是那隻蒼蠅一樣。
而七噸重的金箍棒,雖然比大卡車好拿,但重量是一點不少,而且用來打蒼蠅,似乎麵積更。
陳叔平知道這棒子挨著自己,那便是損骨折筋之災,記憶中約兩千年的恐懼,讓他不敢坐下,死死盯著易行身旁正在慢慢陷進土中的金棒,習慣姓地吐出腥紅的舌頭,一喘一喘道:“你這鳥人,誰會像你這樣死纏濫打?”
易行喉嚨異常發幹,很困難地咽了口唾沫,誠心誠意請教道:“仙狗大人,我這寶貝應該厲害,為什總打不著你?”
陳叔平當了快二十年的數學老師,骨子似乎愛上了人間的傳道授業解惑之事,下意識回答道:“你速度太慢。這寶貝本來挺有用,但落在你這個沒用的人手,拖累了。”
拖累了,意思就是,易行耍金棒,有如大s開法拉利,不但發揮不出工具原有的作用,反而會讓這些寶貝顯得格外無能。
這種認知讓易行有些自窘的惱火,他忽然暴吼一聲:“老子懂了!”
他右掌平平一攤,體內真火命輪疾轉,一道火輕輕燎上金棒,金棒認主,頓時輕輕顫抖著從土震了出來,緩緩浮在半空中。
陳叔平瞳孔一縮,現出一絲悔意。
“去!”易行雙眼中金芒一翻,古怪笑著一指陳叔平。
金棍應聲破空而去,朝著陳叔平又是一棍擊下!
陳叔平滿懷悵悔地怪叫一聲,身體又化作了片片殘影,開始繞著島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
此時的金棒揮舞速度確實比易行掌在手上要快上許多,戰局內再見不到那些多餘的棍影,隻見著一根金棍宛若有靈姓般追著時而消失在空中,時而出現在岩石間的陳叔平殘影猛打不停。
易行鬆了口氣,喃喃道:“看樣子我可以先睡一覺?”
……
……
荒島那側傳來一聲慘叫,陳叔平耷拉著腦袋衝了過來,他的右手似乎被砸斷了,慘慘地在身側一甩一甩著。
易行自然沒有真的睡覺,體內道心佛輪相偎,將自己的精氣神都調整到最佳,時刻準備發出最後一擊,他準備等著金箍棒再趕狗三圈後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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