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鈺睡不著的，身體殘存的，崩裂的斷劍碎片，這些深深地刺進身軀的不規則鋒利鋼鐵，從未停止對血肉的攝取。

    華琳身上的衣物被粘稠的血液浸透，這讓她從心底抗拒，她厭惡這種緩慢變涼的血液。

    飛劍駛去的方向並不是夕霧院，而是它身後的山頭。

    華琳抓著洛鈺慢慢落在山頭上，此時的洛鈺依舊醒著，半合的眼睛透著糊糊塗的迷惑，又像是虛弱的實在打不起精神。

    “你忍著點。”華琳盡量忽略背和肩膀部分黏黏糊糊的濕涼，用手輕輕撕開洛鈺的衣袍。

    隨著衣裳被撕開的震動，傷口又緩慢的往外留著血液，新湧上的氣味讓華琳胃難受。

    “疼。”洛鈺手指狠狠扣著泥土地。

    外麵灰色的衣袍被撕開了，麵薄薄的衣袍也顯露出來，但此時已經被各處的血液大片大片的染了色。

    華琳看著洛鈺身上七八處淌血的傷口，愣了，洛鈺看著愣住無從下手的華琳，吃力的擠出一抹笑。

    “華琳，你幫我，把斷劍的殘片拔出來，然後，咳咳，用你的火把傷口封上，就行了。”

    華琳看著洛鈺氣弱的模樣，容不得她再遲疑。

    伸出包裹著靈氣的手，華琳屏住呼吸將手指擠入血肉中，捏住一塊較大的碎片，然後狠狠地拔出來！

    原本就被金靈氣阻擋的卡在身體的殘片，被拔出來時再次帶動血肉，濃稠的鮮血就像地底冒的泉眼一樣湧出來。

    華琳立刻點燃靈氣，金紅的熾熱火焰包裹住她的整隻手。

    “刺啦。”

    灼燒的刺耳聲像咬人的毒蛇一樣讓華琳想放手。

    洛鈺牙齒合住幾乎要斷裂，她的手指感覺不到疼痛般不停的往泥土抓，喉嚨死命的抑製住能緩解疼痛的呼喊。

    華琳動作不能停，燒完這個傷口，她立馬轉戰下一處傷口，用同樣的方法拔出，再同樣強忍著心的不適燒灼傷口。

    刺啦刺啦的灼燒聲伴隨著詭異的肉的焦糊氣味，洛鈺的眼淚根本不能控製的從她布滿血絲的眼睛中流出。

    華琳額頭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滑落，但即便落入眼睛她也顧不得擦掉。

    當最後一處傷口被燒灼後，華琳終於深深的喘了一口氣，抹掉額頭和臉頰上的汗珠。

    洛鈺在感到身體那些碎片都被拔除後，在幾盡麻木的疼痛中，連頭都沒有力氣轉動，就疲累的閉上眼。

    華琳用手撐住地麵，後仰著歇息，她並不是累的，而是這種幾乎泡在血液並親自灼燒仙人血肉的事，讓她感到了恐懼。

    空氣彌漫的奇異肉香讓她有點想嘔吐。

    可是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華琳抱起昏迷的洛鈺，朝著山下庭院走去。

    庭院其他的仙人還未回來，有的甚至一連十多都不回來住，這在以修行為重的仙門很平常。

    把洛鈺輕輕放在床上，華琳用靈氣揮散並遮蓋住剩餘的刺鼻氣味，點燃了光脂燈。

    將身上沾滿血液的衣物換下，出門合上，華琳毫不猶豫的禦劍飛，再度向那片山林飛去。

    山林，許中用僅存的靈氣護住了自己的靈種，不讓靈種的原初靈氣潰散。

    這也讓他和死人一樣幾乎沒有生息，他在一點一點的吸收著周圍被攪得混亂不堪的靈氣，要是運氣好，等到了明他就有力氣站起來了，希望人帝保佑，不要遇見妖獸。

    他對於被救走的洛鈺產生了懼怕，那個救她走的女孩竟然會禦劍術，這是仙門最高級別的弟子才會使用的靈術，而這樣的仙人基本都藏匿在九曦山各處危險的地方，很難見得一麵，隻有偶爾劃過際的流星靈光能證實他們的存在。

    難怪那賤民這厲害，一定是高階弟子在指導她。

    等我大難不死回到仙門，一定要好好教訓許易山那子，然後再去稟告仙師，不論是什高階弟子，傷殘同門都會被罰入孤雲山受折磨的。

    他這樣想著，恢複了一點的靈識卻查探到了陌生靈氣的接近。

    他的靈氣甚至連對方靈氣的特性都未感知到就迅速地被吞噬。

    華琳平靜的看著地上毫無動靜的軀體，她慢慢的蹲下身子，伸出手掌，放在了許中的胸口上。

    許中一瞬間就驚恐的抽搐起來，那隻手放在的地方，是自己的靈種所在。

    “求，求你了。”

    許中盡自己最大力氣虛弱沙啞的發出祈求。

    “求你了，我，我不想變成，凡人。”

    “我不知道你為了什要襲擊洛鈺，但是你做到了。”華琳手掌的靈氣慢慢聚集。

    “放，放過我，我不知道她受到您的庇護。”許中感受到靈種上方熾熱的靈氣，他拚命的顫動身體，想要拜托那個手掌。

    “靈種碎了，你不僅會變成一個凡人，而且還會被周圍巨量的靈氣撐爆，就像那些砸在地上的瓜果一樣。”華琳手掌心壓縮的精純靈氣像刀劍一般進入許中的身體，直直的刺入那顆藍寶石般的靈種。

    靈種發出隻有許中自己才能聽見的緩慢碎裂聲。

    “不！住手！我發誓，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麵前！”

    許中使勁哀求，沙啞渾濁的聲音很是可憐。

    靈種依舊被靈氣碎裂著，許中感覺到失控的靈氣在身體暴動著。

    在靈種即將完全碎裂時，華琳停手了。

    “我想你也應該清楚仙門的鐵規，同門之間不得相殘，我會去稟告君此事，所有的罪責都由我來扛下，若無意外，受到這樣傷害的你，會被調至下仙門吧。”

    華琳站起身，看著驚恐未定的許中，露出無畏的笑意。

    “但就像你的，總歸是比凡人要好得多。”

    磅的靈氣猛的爆發，並呈焰化覆蓋全身，想要接近此地的妖獸被驚嚇的朝山林深處逃竄。

    華琳化作流光之火衝而起，朝著九之巔飛去。

    風在耳邊尖嘯，聽起來卻像是一種別樣的歡呼，那些很少停歇的靈鳥反轉著躲避她飛來的軌跡，自從雲端跌落，她再沒有飛的這快過，但今，她卻想就這樣，就這樣自由地翱翔。

    “好身手！我來與你比過！”

    偌大的群山脈之中，額頭一縷黑發的男子喝了一口酒葫蘆香氣四溢的美酒，看到上呼嘯飛過的流光，張口一聲嘹亮的聲音喊出，接著拔劍踏上，流光升起，追逐而來。

    華琳的頭發被狂風吹的飛舞，聽見了身後的呼喊抿嘴一笑，她緊緊握住長劍，再次加大靈氣的釋放，迅速飛升。

    “哈哈！痛快！”又是一位高階仙人被帶起了飛翔之意。

    “我也來了！”

    “怎可少我？”

    華琳和陌生仙人的比賽讓藏匿在各處的高階仙人動容，數道璀璨的流光陸續升起，並加快速度朝著華琳他們趕來。

    “哈哈哈！”華琳終於忍不住的開懷大笑，身體的殘損的靈種因為這樣毫無節製的釋放靈氣而開始作疼，但華琳無心顧它，她就像雲中的飛龍，海中大魚，靈敏矯健的穿行在滿帶水汽的雲層中。

    “再見了！勿在追趕我了！真希望還能和你們相見！”華琳一個急速攀升甩開身後的幾位仙人，朝著問劍峰飛去。

    那些仙人聞言慢慢停下了，看著朝問劍峰飛去的華琳，一位年輕的仙人疑問。

    “有誰認得她？”

    其餘幾個仙人搖頭。

    “看樣子她是問劍峰的劍吧。”

    “或許是，又或許不是，但又何妨？今我們誰也沒飛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