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白一走進劇場，就徑走直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東張西望，恨不能碰見什人，一來顯得自己如此優雅，舍得花錢看話劇；二來也展示一下自己精心穿著的衣服。否則好心情減半。

    白雲白不是清高到沒有這些女人本能的欲望，而是因為心虛害怕碰見熟人。今的話劇是葉博文請她看的。他不敢和她一起來，昨讓人把票送到了她報社，電話約好直接在劇場見麵。她穿得很隨便，也沒什可展示的。

    本來她是想好好打扮一下的，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麵了，她不希望葉博文覺得她越來越沒有魅力了。可是一直到出門之前，她都拿不定穿什衣服好，換了一套又一套，床上堆得亂七八糟的，兒子趴在門縫上，媽，你是不是有約會呀？白雲白，別瞎。兒子，這有什，我又不會反對你約會。隻是別忘了要帶回來讓我見見，我幫你把關。

    白雲白笑著摸了一下兒子的腦袋。一想到葉博文是永遠不可能帶回來給兒子見的，她就覺得心煩，於是胡亂地穿了條黑裙子就出來了。坐在劇院，她還是覺得心不踏實，就給王晶打電話，想和她。她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王晶的消息了，從那晚上聯係過一次之後，她就好象消失了似的。

    白雲白打過去，還是沒找到王晶，打她家沒人接，打手機不開。怎回事？會不會又上陳摯的賊船了？

    白雲白心神不寧地獨自坐著。手上的報紙已經看完了，還不見葉博文的蹤影。

    她很無聊，又給蘇新茶打了個電話。蘇新茶的電話占線。大概她女兒在上網，白雲白已經聽她發過很多次牢騷了。再打給雷麗麗。雷麗麗倒是很快接了電話。白雲白問，你在幹嗎呢？雷麗麗，輔導女兒寫作業。白雲白，怎不接著考察幹部了？

    雷麗麗知道她指的是征婚的事，就，咳，別提了，以後跟你細。你在幹嗎？白雲白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約會。雷麗麗，和葉同誌？白雲白，對。雷麗麗，我給你潑點兒冷水吧，我覺得你們這樣長期下去不是個事兒。你還不如找個有可能性的。白雲白，我知道。可沒辦法。雷麗麗，自己的事，哪兒有什沒辦法的？關鍵是決心。

    白雲白心很不是滋味兒。她知道雷麗麗得對。她本來是想讓她分享自己今晚的快樂的，卻找了個沒趣。雷麗麗話向來直率。她的觀念與王晶有很大不同。

    王晶總是叫她珍惜每一個喜歡她的男人，雷麗麗卻認為既然沒可能走到一起就應當果斷分開。她在理智上讚成雷麗麗，感情上讚成王晶。眼下還屬於感情占上峰的時候。

    她收了電話，把鈴聲調到震動。以前她也和葉博文一起看過電影。隻不過這大半年來，葉博文越來越少地約會她了。所以這一次，她總想和人。是不是內心深處她還是有一種自卑？總想在大家麵前證明葉博文對她是在乎的呢？

    白雲白意識到這一點，對自己很不滿意，可又很無奈。每到這個時候，她就一點兒主見也沒有了。劇場的第三遍鈴聲響起，還沒見葉博文的影子。她有些急了。

    忽然手機一陣振動，一條短信息。打開，正是葉博文發來的：

    我在劇院門口遇見了熟人，暫時不能過來。

    白雲白歎了口氣。她不敢回頭去尋找，就回了一條：散場後直接到藍寶石咖啡屋碰頭吧。葉博文又回了一條：對不起。白雲白又回了一條，沒關係。

    葉博文沒有再發了。

    剛認識時，他們主要是靠手機聯絡，或者靠手機談情愛。有時白雲白一個月要打掉上千元的手機費。後來有了短信息，他們就改用短信息，他們常常一個時一個時地用短信息進行交談，似乎比直接用電話交談還有意思。因為它方便，汽車上，會議上，隻要有一點空都可以。也因為它便於表達，許多嘴上不出的話，卻寫得下手。後來他們又改成在網上互相發信。如今這個時代，表達感情的方式和渠道越來越多了，非常便捷。但感情反而不如過去持久了。是不是因為表達方便了就頻頻更換表達對象？

    白雲白握著手機，一個人孤單地坐著。

    好在話劇馬上開始了。

    這一段時間，葉博文明顯不如以前熱情了。那為報社調整工作的事，白雲白打他的手機幾次都打不通，事後問他，他是沒電了。白雲白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因為在他們開始之初，他的手機從來沒發生過” 沒電” 的事。還有那個電子信箱，曾經是他們的情書專用箱，現在也常常空著了。一件事你如果不想做，總會找到許多理由。

    其實從一開始和葉博文在一起，白雲白就沒有踏實過。她常想，這樣一個男人不可能屬於她。即使屬於也是臨時的，讓人不安的。可自己為什還不想丟手？寧可做葉博文生命中的過客嗎？葉博文的老婆她認識，是出版社校對科的科長，一個能幹漂亮的女人，還比她年輕。這讓白雲白有一種不出的滋味兒。有時葉博文在和她話，她的思想就開了差，自己嚇唬自己地想象著如果他老婆突然出現了會怎樣？他老婆會衝上來打她？還是打他？他會是什表現？是護著她還是護著他老婆？

    因為這樣的胡思亂想，每次約會她都心不在焉，總是想，以後再也別冒這個險了，真要是出什事，就太丟人了。但葉博文真的不和她約會了，她又會難過，比擔驚受怕更難過。

    演出總算在她心不在焉胡思亂想中結束了。當他們兩人真的在藍寶石咖啡屋麵對麵坐下時，白雲白的那種心不在焉又開始了。

    葉博文，咳，你發什呆？

    白雲白，沒什。

    她不願意講。講了有什意義？

    葉博文，今也真是運氣不好，我剛進劇場就有人叫我。我一看，是我們局報刊處的兩個女同誌，這兩個女人平時嘴就碎，你我哪敢過來？她們倆一個勁兒問我為什一個人來看戲，我人家就給了一張票。她們就非要讓我和她們坐在一起。我想我要是再過來，肯定滿城風雨。我隻好坐那邊了。

    白雲白有些醋意地，原來是兩個女人啊。

    葉博文，那兩個女人，我平時都敬而遠之的。

    白雲白還是不放過，，你這個人是不是很招女人喜歡啊？

    葉博文搖頭一笑。他今約白雲白出來，也是下了好大決心的。他差不多已經有兩個月沒約她了。以前至少一星期見一次麵的。昨有人給了他兩張話劇票，他知道白雲白最喜歡看話劇，就打電話給她。但沒想到會那巧，遇到單位上的女同事。盡管他是領導，可他這個領導平時和底下人關係很隨便，所以被開玩笑也是常事。

    白雲白，我給你發了好幾封伊妹兒怎都不見你回？葉博文，咳，我信箱出問題了。打不開，所有的地址也都找不到了。白雲白，那你怎不告訴我一聲？

    葉博文，最近太忙，沒顧上。白雲白悶了一會兒，：過去你不會這樣的。

    葉博文岔開話，你今這身打扮很漂亮。

    白雲白低頭看看自己，，漂亮什，我隨便穿的。兒子在家，他問我是不是出來約會，我就不好意思再打扮了。葉博文，不過還缺樣東西。白雲白，缺什？你是不是缺項鏈？我不喜歡在脖子上套東西。

    葉博文沒答話，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條薄薄的羊絨披肩來，遞給白雲白。

    披肩是彩繪的，蘭色和粉色交織，圖案很現代，十分洋氣，讓她的黑連衣裙一下子亮起來了。白雲白馬上將披肩披上。葉博文打量了一下，非常漂亮，這回像個上劇院的樣子了。白雲白，上劇院還要有專門的樣子嗎？葉博文，那當然。

    比如在俄羅斯，人們認為看戲包含了三個內容，欣賞戲劇隻是其中一個。白雲白好奇地問，還有兩個是什？葉博文：第二個是展示自己，第三個是享受生活。所以他們的女人看戲是要帶個大包的，進劇院就先到衛生間，把外麵厚重的衣服脫掉，換上漂亮的晚禮服才出來。看戲的中間，還要在劇院的餐飲部去吃點心，喝咖啡。

    白雲白披著葉博文送她的披肩聽葉博文聊，情緒慢慢好轉了。披肩明葉博文還是在乎她的；葉博文的侃侃而談又一次顯示了他豐富的知識麵，這是她喜歡葉博文的一個重要原因，什都懂點兒，正如他的名字。所以他們每次在一起時，總是白雲白聽，葉博文。

    白雲白接著他的話笑道，那我看戲的內容不少於她們，我還要約會呢。

    白雲白這話時竟然紅了臉，葉博文笑笑，兩人有了短暫的沉默。白雲白覺得在這樣的沉默他們的心是相通的，甚至比話時更為默契。白雲白能感覺到自己心湧動著對葉博文的愛意。

    葉博文終於打破沉默，問，怎樣，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嗎？

    白雲白，馬馬乎乎吧。

    白雲白不打算跟葉博文前夫來她家過春節的事。前夫那丟人了，於她的麵子也過不去。有一回她告訴葉博文，前夫聽她出了書，就要她增加撫養費，她那本書沒有稿費，稿費都折成書了，前夫那你就給我書，我去賣。葉博文聽了後嘲笑道，我看即使沒有我出現，你們倆也得離，簡直是兩股道上跑的車嘛。話雖然不錯，但白雲白聽了還是很不舒服，她想我什時候要你承擔過離婚的責任？何必這種話。

    但白雲白還是了王晶給她介紹對象的事。她，有個北京的教授，5歲，條件聽上去還不錯。我本來不想見的，王晶非拉我去。

    葉博文，應該見，也許挺合適呢。5歲，也就比我大幾7 歲。

    白雲白覺得葉博文的話聽起來怎那別扭？” 也就比我大7 歲？” 她想起她的一個高個子朋友，最喜歡這樣話：某某某個子挺高的，隻比我矮5 公分。但人家是幽默，葉博文的話聽起來就有些酸了。

    葉博文大概有感覺，又，現在的歲男人還正當年呢。人顯得年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