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麗麗聽見電話響的時候，正在給女兒講作文。女兒最不喜歡寫作文，無論雷麗麗怎啟發，她都幹巴巴地沒話。當然了，一個1歲的孩子，學六年級的學生，有多少心情需要傾訴呢？在雷麗麗看來，寫作文就是傾訴。沒有傾訴欲自然寫不出東西來。雷麗麗聽見電話響，還是把最後一點給女兒講完，才拖拉著鞋進客廳。

    雷麗麗想，這晚了，會是誰的電話呢？肯定不會是前夫，前夫因為孩子學費的事正躲她呢。該不會又是申醫生吧？自從上次見麵後，雷麗麗就徹底打消了做醫生夫人的念頭。她這樣生性開朗隨意的人，要她在申醫生的規範下生活，不出半年就會窒息而死的。她可不想英年早逝，她還得撫養女兒呢。但申醫生不想放棄，又打來過兩次電話。第二次來電話時，雷麗麗一聽見他的聲音，馬上靈機一動，學著錄音電話的聲音：這是雷麗麗家，有事請留言。申醫生就對著話筒，雷老師，希望在你方便的時候和我再見一次麵，我認為我們還有一些問題需要詳談。再見。雷麗麗忍不住想笑，輕輕放了話筒。第二雷麗麗估計著他上班去了，特意打過電話去，在申醫生真正的錄音電話留話：對不起申醫生，我想我們不要再見麵了。祝你幸福。

    這是上星期的事了。但願他不要再找她了。他是個好人，但他肯定也很累人。

    至於那個關處長，雷麗麗再也沒理他。他不至於還要來電話吧？

    雷麗麗拿起話筒，是個陌生的聲音。對方，你是雷麗麗嗎？雷麗麗我是。

    對方，請問你認識一個叫郭亮的人嗎？雷麗麗條件反射地，不認識。對方，他怎認識你？還你是他表妹？雷麗麗腦子一閃，脫口，是不是郭營長呀？

    對方頓了一下，，他真是營長？這樣吧，你來一下，我們是中山西路派出所，郭亮他有點麻煩。來的時候帶上你的身份證。

    雷麗麗還懵著呢，連聲” 哎哎哎” 地想再問問明白，對方卻啪地一聲擱了電話。

    這個郭營長，怎我是他表妹呢？八竿子打不著的，連麵都沒見過，隻是通過兩次電話嘛。再要是也該是表姐呀，我還比他大四歲呢。在放棄申醫生和關處長之後，雷麗麗還沒想好下一個是見他呢還是見工程師，沒想到他倒好，先把自己當自家人闖進來了。

    雷麗麗有點兒生氣。莫名其妙的，跑出來這個麻煩。她這奉公守法的，可從來沒和警察打過交道。如果真是她弟弟她也認了，根本沒關係嘛。她看看牆上的鍾，已經10點多了。10點多還呆在外麵幹什？莫非他也去了那種不該去的地方？

    要知道晚上出麻煩，多半不是什好事。

    不去。雷麗麗想，憑什要去呀？認都不認識他。再把女兒一個人丟家也不行。

    雷麗麗這一想，就決定不去了。她走進臥室，發現女兒竟然睡著了。偉大的作文還是隻有一個題目：記一件難忘的事。

    雷麗麗不忍喊醒女兒，把女兒抱上床，脫掉衣服，蓋好被子。她坐在床邊發了一分鍾的呆，就猛地站起來，穿上外套，拿上鑰匙，匆忙出了門。

    雷麗麗到達中山西路派出所時，見麵人來人往很是熱鬧。男男女女都有。她不知該找誰，也不知道哪一個才是她的” 表弟”幸好一個警官主動過來問她，你找誰？她我找郭營長。警官，什郭營長？我們這兒隻有警長。雷麗麗反應過來，連忙，我找郭亮，是你們打電話叫我來的。那警官打量了她一下，你是他表妹？

    雷麗麗隻好，是。警官，跟我來吧。雷麗麗跟在警官後麵問，他怎啦？警官，怎啦？在那種場合被我們碰上，居然還敢動手。雷麗麗一聽，果然是這種事，真煩人！

    警官把她帶進一間屋子，叫了一聲郭亮。一個男人應聲謔地一下站了起來，身板筆直。雷麗麗嚇了一跳，那警官眼也流露出一絲佩服。雷麗麗想，原來這個男人就是郭營長啊！你別，還真像個營長呢。

    郭亮一看見雷麗麗，眼就閃出驚喜來，，你總算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看他那話的口氣和表情，就好象雷麗麗真是他什表妹似的。

    事到眼前，雷麗麗也隻好配合，責備你幹嗎，晚上不老老實實地呆在家？

    郭亮，我心煩，出來喝酒，誰知道那個酒吧是有問題的？就遇到他們來突擊檢查。

    雷麗麗，那你就跟他們解釋清楚嘛，幹嗎打人？郭亮，我沒有打，我就輕輕推了一下。

    年輕警官正在旁邊登記雷麗麗的身份證，聽見他的話，你那叫推了一下？人都出去了三仗遠。郭亮，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這時又進來一個警官，比剛才那個要年長些。他問：聽還抓了個營長？

    年輕警官馬上直起身子報告，他自己他是剛從部隊轉業的營長。但沒帶證件。

    郭亮，我當然是，不但是營長，還是偵察營的營長。不信把你的人叫來咱們比試比試。郭亮的言語充滿了自豪。年長的警官笑，我現在沒空，一會兒你把你的聯係電話留下來，有空我會通知你。年輕的警官看郭亮還威風不倒，就，你到酒吧去偵察什？郭亮一下泄了氣，，心煩，找酒喝。年長的警官笑笑，走掉了。

    登記完了，年輕警官讓雷麗麗簽了個字，然後對郭亮，你可以走了。不過我要告訴你，以後少到那種地方去。我看你呢，的確不像那種男人，但下次再遇上我們，就沒那簡單了。郭亮，謝謝。

    但他謝謝時，眼睛並沒有看著警官，而是看著雷麗麗的。

    從派出所出來，雷麗麗地往前奔，一付要甩掉郭亮的樣子。但郭亮像她的影子一樣緊跟著，隻差沒重疊了。郭亮，謝謝你了雷老師，真的謝謝你。雷麗麗不話。郭亮，我很抱歉和你的第一次見麵是在這種地方。但他們一定要我找個人來證明，他們不相信我是剛從部隊回來的。我呢，什證件都沒有，什人也找不到，這晚了，我又不想嚇著我父母。幸好還記著你的電話……

    到這兒雷麗麗才接火，雷麗麗，你怕嚇著你父母你就不怕嚇著我？郭亮，我想你是老師，見的世麵比較多。那通電話，你給我的感覺很好，熱情開朗。雷麗麗，你少給我戴高帽子。還表妹，誰是你表妹？我就是冒充，也該冒充你表姐。

    郭亮，我想我在部隊曬得黑不溜秋的，一定很顯老，所以就把你成表妹了。幸好是的表妹，你看著就是比我年輕，還漂亮。雷麗麗，你倒挺會話。

    這話時，她的語氣已經軟下來了。郭亮攔了輛出租車，讓雷麗麗上。雷麗麗不想打車，她舍不得。她知道再走兩步就到 路汽車站了。但郭亮已經拉開了車門作出請的樣子，雷麗麗隻好上了。沒想到他跟著上了，，我先送你回去。

    一上車郭亮就搖下窗戶，我抽支煙行嗎？剛才在麵他們不讓我抽，把我憋得夠戧。雷麗麗沒好氣地，你愛抽就抽。

    雷麗麗馬上聞到了煙味兒，還有一股酒氣。她有些心煩，就，我最討厭酗酒的人了。郭亮，我沒有酗酒，我隻喝了5 瓶啤酒。雷麗麗，5 瓶還少嗎？郭亮沉默了一會兒，對不起，我確實是心情不好。雷麗麗，為什？雷麗麗想，總不至於是因為我沒答應和他見麵吧？郭亮歎息，回來兩個月了，工作的事還沒落實。雷麗麗，你上次不是叫你到市府機關報到嗎？郭亮，咳，幾個單位推來推去的，都不想要。我怕我父母擔心，隻好每都出門。我在街上走啊走啊，想想那大個城市，生我養我的城市，為什就不接納我呢？我離開這兒0年並不是去幹什壞事去了，我是去為國家效力呀。我從18歲幹到8歲，整整0年那。我不要求補償，隻要求和普通人一樣有份工作，為什要對我另眼看待？為什要輕視我？

    為什要拒絕我？

    雷麗麗聽出他的話有些醉意，沒有接話。不過，心麵還是生出了幾分同情。

    在此之前，她從沒有和軍人打過交道，她不知道原來軍人也一樣有那多苦惱。

    雷麗麗下車時，有幾分不放心地問郭亮，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郭亮擺擺手，沒事。雷麗麗在關上車門的一刻，忽然了句，到家後給我打個電話。

    車開走了，也不知郭亮聽見沒有。

    雷麗麗想，自己叫他打電話，不過是想知道他是否安全。沒別的意思。

    進得門，已是深夜1點了。女兒熟睡著，雷麗麗看到桌上攤開的作文題目，心想，” 一件難忘的事” ，這篇作文自己寫才合適呢。

    郭亮一夜無電話。

    第二一早，雷麗麗像打仗一樣，把女兒送到學校，然後再趕到自己的學校去上課。她今第一節就有課，不能晚到。雷麗麗喜歡教書，她喜歡和孩子們在一起。

    盡管她的學生已是青年，但在她看來還是孩子，比起成人來要單純得多。學生們也很喜歡她，喜歡她的幽默風趣，喜歡她的利落簡潔，喜歡她不擺架子。老實講，單憑她上課從不拖堂他們就喜歡她。當然，她的教學也很好，所以去年當選了本市的優秀教師，是他們學校唯一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