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元對於這個家庭來是個什概念呢？家的主要產業是田地，但地種出來的莊稼收成，除了勉強能夠填飽一家人的肚子以外，幾乎沒有什富餘的，地根本算不上一個經濟來源。除此之外家麵每年會養上幾口豬，除了過年時殺上一口豬，身上部分的肉留作過年時吃，幾條豬腿全部醃漬成火腿，留作來年食用，其餘的豬全部賣掉換錢，作為家的日常花銷。但這些錢還是使得這一大家子的人捉襟見肘，掙錢所依靠的唯一的“副業”就是賣柴了。那時候柴還要便宜得多，往往一大家子人中但凡能上山幹活的，全部出動砍柴，一個月的辛勞汗水換來的也不過是幾十塊錢。

    雪上加霜的是，於家強還告訴他們，這個事情必須在15以內解決，解決不了的話公安局就要把他們兩人移交到法院判刑了。

    一千元錢本來湊夠就已經很困難了，還限定了時間。15以內怎能湊夠一千元呢？一家人真是為這錢犯了愁，家沒有什積蓄，能湊出來的也不過兩三百元。阿爸把大家叫到屋，一家人圍坐在飯桌上，開起了緊急會議。阿五年紀比較，阿爸就讓她在一旁帶著剛一歲多的侄女玩。

    一坐下來，阿爸掏出煙袋，裝滿了一鍋，點燃後，使勁地吸了幾口，頓時間飯桌前煙霧繚繞。阿爸，大家都想想有什辦法能湊到這錢嗎。他知道這話出來，也得不到什好的建議，他這是在問他們，也是無奈地問自己。

    果然，阿爸問完後，大哥望著大嫂，三姐看著啞巴姐姐——而啞巴姐姐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事。飯桌上一瞬間陷入了沉靜，但那一瞬間卻把每個人心中的無助放大了千萬倍。他們在這一瞬間感覺到自己是多渺，他們平日忙忙碌碌、疲憊不堪的勞作，能換來的和追求的不過就是果腹而已。人們從山間和大地用雙手創造了食物，這些最終經過人體一遭又回到了大地，人們所得到的，不過就是中間這一段時光。人們被大地賜予的這段時光除了忙碌以外，可以放眼看看藍藍的空，看看鬱鬱蔥蔥的森林，可以感受下江水流過的清涼，可以品嚐到世間不同的滋味……但除此之外，他們還能做什呢？他們不知道，也從未想過。他們的生活一直這樣如日出日落一般的規律，他們雖然也覺得勞累，但也沒想過要過更好的生活，他們願意默默無聞地守護著這種平淡。

    但現在的這種平淡太過脆弱，稍微有一絲風雨，就會把這種生活打亂。眼下事情一出，他們頓時束手無策了。

    “他們自己闖的禍，就讓他們自己承擔好了！”大哥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吼了一聲，把大家從各自的沉思中拉了回來。

    “你這叫什話？大家都是一家人，怎能出了事就置之不理呢？”大嫂也是心煩意亂，但她不會像大哥這樣出這種喪氣的話。“原來他們哪次弄回來的蜂蟲你沒吃？吃的時候你也沒過不吃，現在出了岔子了，你又不管他們？”大嫂越感到越來氣，倏然站起身來用手指著大哥。

    “我不也就是這一嘛，何必當真呢？”大哥一下子沒了先前的氣勢，耷拉下腦袋，卷著手中的煙卷。

    “也不能這，現在是要想辦法呢，不是叫你在這推卸責任袖手旁觀的！”大嫂仍是餘怒未消，指責著大哥。大哥則把頭耷拉得更低了，默不作聲，他那能言善辯的口才在自己強勢的女人麵前不敢賣弄半分。

    “行了，行了，你們倆也別吵嘴了，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想想辦法，怎才能湊到這個錢。”阿爸皺了皺眉頭，把燃盡的煙灰倒在桌子一角，又在桌腿上使勁磕了磕，像是故意弄出些聲響提醒下大家。

    “那要不咱找親戚朋友都借一下吧？”大嫂控製住情緒，舒緩了一下語氣，對著阿爸。

    “找誰借啊？咱家的親戚朋友麵就沒有個有錢的，要是從這家借點，那家湊點的，把別人家都借光了，咱又一時半會還不上，人家怎生活？”阿爸當即否決了這個提議，他開始時也產生過這個想法，但把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在腦子過了一個遍，也沒停留在一個他認為能有富餘的錢借給他的人，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那指望著現在掙錢的來路是不行的咯，我們全家都出動，沒日沒夜地砍柴，半個月也湊不出個一兩百吧？”三姐又替阿爸提前否決了現在能夠掙到錢的這個途徑，這確實不是能一時半會就湊夠錢的來路。

    “這也行不通，那也行不通的，眼下能趕緊湊夠錢的方法也隻有……”大嫂焦躁地咕噥著，把到一半的話又咽了回去。

    “嗯，沒辦法的話，也隻能是把豬賣了吧。”阿爸完這句話，無奈地歎了口氣。現在賣這豬實在是可惜，才喂養了不到大半年，剛剛要成型長膘呢，這個時候賣的話要比等到過年賣便宜幾乎一半的價錢。而且賣了這幾口豬也就是能勉強湊夠這一千元錢，可過年時就沒有豬可殺了，過年時一家人怎過，明年還吃什？但現在又不能顧慮這多了，已經再沒有什法子能盡快地湊夠這個錢了。

    其實家最值錢的應該是那頭牛，但阿爸不敢打它的主意，那可是全家人的命根子啊，田的農活全指望它出力呢。如果把它賣掉的話，錢是能一下就湊夠，但那無異於竭澤而漁。沒有了牛，田的活一步也跟不上，也就保證不了收成，難免一家人不餓肚子。這樣一來的話，即便那兩個人沒有坐牢，回到這個家也是拖累著一家人跟著挨餓，一家人的生存都難以為繼。不用去費力思索，在這值點錢的豬和牛之間，肯定是選擇賣掉那幾口豬了。這樣的話，也就是過年時再用後麵掙的錢買點肉，明年人們的肚子缺點油水，忍忍也還是能過的了。

    “把豬賣了！”阿爸用堅定的語氣到。大家麵麵相覷，沒人吱聲答應，但也沒人提出反對意見，因為大家誰也沒有更好的主意了。

    “阿強一會兒到鎮上找人談一下價錢，喊個合適的人來，就把豬拉走吧。”阿爸把事情交代完了，一下便像氣球泄了氣一般，渾身綿軟地癱倒在藤椅上。大家知道阿爸心煩亂，便默不作聲地離開了飯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