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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之畔多竹林,昔年西漢史家司馬太史公於《史記·貨殖列傳》中曾言道,“渭川千畝竹”。
而時至今日,七百餘年華光流轉,王朝交替萬象更新,觀渭水兩岸,千畝翠竹依舊凝碧,見慣了興衰,而往昔英傑大抵化為一抔黃土,又該往何處去尋。
這一日,夜風掠過竹林,發出悉悉索索的搖曳聲,往日清脆之音卻變得如此之沉重。
林間,一道黑影飛躍穿梭,身形略顯單薄,像極了身量未足的妙齡少女。
黑影停在一節碧竹之上,目光所至,不遠處是幾乘車駕,其中一駕通體箍著精鐵,在月光下發亮,與其稱之為馬車,不如幹脆叫作精鐵囚籠。
籠邊佇立十多位氣息沉穩的赤衣劍衛,光從衣著上判斷,這十餘人與尋常護衛並無差別,若是仔細觀察,他們腰間製式長劍所掛之劍穗隱隱間赤光閃爍。
“神劍宮赤玄一脈的劍師竟然扮作普通護衛,二公主車駕後的精鐵馬車中必然是斛斯政那賊子!”
黑影心中暗喜,卻不敢出手,十多位地階修為的劍師,放在一般的世家中也算得上一股不的勢力,更遑論赤玄一脈的精深劍術,遠不是普通劍師可比擬的。
“可是血海深仇,又怎能不報呢?”
黑影心中人交戰,銀牙緊咬,緊握腰間短劍的右手也一直在顫抖,手心不斷有冷汗冒出。
懸在腰間的短劍早已蒙上一層黑布,在月光照耀下雖不至於反光,但一股冷意幾乎已經化成實質,周遭的溫度也像是憑空冷卻了許多。
也不知過了多久,月隱星熄,層層烏雲完全奪走了星月之光,竹林間變得更加陰沉。
銀光出鞘,一陣勁風,兩道銀色弧形劍氣斬卻了車駕兩側的綠竹,層層綠竹向中間的車駕倒斃而去。
“有刺客!”
領頭的赤衣劍衛一聲長嘯,聲浪陣陣響徹竹林,直傳向不遠處的渭水之畔。
隻見兩名劍衛抽出長劍,赤光大作,幾個呼吸便斬開了倒下的綠竹,餘下九人團團守住精鐵馬車,八人據四周戒備,一人躍到車頂,對著銀弧劍氣斬來的方向,接連揮出四五道赤色劍氣。
赤劍如火侵掠而來,點亮了原先黑影停駐的半邊竹林。
“心!”
車頂上的女劍師失去了黑影的蹤跡,直覺得脖頸間生出一陣涼意,又見一片雪花從眼前款款落下,她抬頭一望,上飄起一層雪花。
“地初開,北方有雪,既落未落,盈滿乾坤。”
竹林間響起女子的一聲輕吟,如泣如訴。
空中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裹住著這一片空地,雪落在地上也不見消融,反而越積越厚,雪越來越多,被雪花包圍的眾人隻覺得溫度越來越低,渾身直打哆嗦,漫舞的白雪幾乎迷離了雙眼。
“雪滿乾坤!”
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冷,越來越遠。
上、地上,白雪開始緩緩起舞,瞬間就消失在雪花之中。
雪舞輕擺白影搖曳,霎時吞沒了圍堵的十多名劍師。
此時,竹林旁側黑暗處傳出有人話的聲音。
“這是雪劍湖的真傳劍術!這個女子竟然是雪劍湖的真傳弟子。”
“雪之秘劍,地階上品修為就有這樣的威勢,如果是那位雪仙子施展出來,怕是穀主也不是對手!”
“傳聞雪仙子已然踏足破鏡,也不知是真是假?”
“哼,抓這女子回穀,問出秘劍劍術要訣,再尋出破解之法!”
“且慢,有高手來了!”
一道破空聲乍起,言語聲戛然而止。
來人正是碧眼紫髯的陸姓主司,從赤衣劍師傳音示警到陸主司飛掠而來,不過十餘呼吸時間。
陸主司竟然跨越百餘丈騰躍而來,一身修為精深著實不可覷。
“迷途忘返!”
女子聲音驟然變得急促,稍稍流露出不安之意。
“本司曾與雪劍湖的幾位階強者交過手,女娃兒你雖未踏入階,可也觸摸到了一絲門檻。念你年幼,不知深淺,速速退去,不要自誤!”
陸主司長喝一聲,赤袍鼓蕩,周身勁氣遊走,凝成赤紅外罡,儼然披了套威風凜凜的鎧甲,周身雪花落在甲上滋滋作響,紛紛化為雪水滴淌而下。
“你可知為何修行者分為階地階?”
陸主司大喝一聲,赤芒出鞘,驟然火光升起,複言道:
“一在平地一在,得便是這壤之別。”
竹林間的雪花一掃而盡,秋夜的寒意也一去無蹤。
半晌,林間再無聲息,陸主司見馬車和一眾劍師毫發無傷,自忖雪劍湖的弟子尚知進退,便收劍回鞘,剛走幾步,隻覺著腳下寒意夾雜殺意沿著腿蔓延而上。
猛然間低頭望去,原先融在地上的雪水隱現紅光,逐漸散發出刺鼻的腥臭之味,竟化為一灘血水,血水沿著自己的腿侵蝕而上,開始溶解附在自己體外的罡氣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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