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藤

    西竹一路上都不話，車子駛進別墅區時，她似乎有些不安，而當車子最終停下，兩個麵帶笑容的中年夫妻急急迎上來時，這不安終於變成了現實。

    西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秦放，你是要把我賣了嗎？”

    這屁孩的神腦補，秦放真是啼笑皆非，他先下了車，打開門抱出西竹，西竹兩隻胳膊死抱住他的脖子不放手，哭的肝腸寸斷的：“秦放啊，你賣了我，我再也不喜歡你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你了……”

    西竹朋友這電視劇，確實也看的太多了，不過孩子就是孩子，嘴上著不喜歡他了，手上還是摟的死緊的，生怕有人把她抱開了去。

    秦放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摟著她軟語寬慰，又抱歉似的衝著兩夫妻笑了笑。

    邢太太很理解的笑笑：“孩子，認生，正常的。來，來，屋坐。”

    又忍不住誇西竹：“西西長的真好看啊。”

    西竹抽抽噎噎的：“好看也不關你的事啊。”

    邢先生沒忍住笑：“丫頭這張嘴……”

    一邊一邊看邢太太：“有你受的啊。”

    ……

    邢先生邢太太夫婦，是秦放為西竹找的新的養父母。

    這對夫婦他是認識的，之前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幾次往來，極其愉快，對他們的家世、背景、素養都信得過，更重要的是，邢太太極其喜歡女孩，可惜連生兩個，都是兒子，一年多前，和秦放閑聊時，就表達過想領養一個女孩的意願。

    ——“連家頭那兩個兒子，都整催我，媽媽，什時候把妹妹領回來啊。”

    所以，一到領養，秦放頭一個就想到邢氏夫妻了。

    他低下頭，親了親西竹的臉：“西西你看，多漂亮的房子，樹底下還有秋千呢，西西不開心的時候，可以去蕩秋千啊。”

    好歹，終於哄的她抬起了頭，抽抽嗒嗒地打量門前樹下的秋千架。

    丫頭終於哭的沒那厲害了，邢太太又驚又喜，心翼翼地問她：“西西，想看看你的房間嗎？”

    原本，依著禮數，客人遠道而來，總得坐下寒暄喝茶的，不過現在，西西為大，大家夥一窩蜂地，先上樓看房間了。

    一開門，連秦放都歎為觀止了。

    這布置的水晶宮一樣的女孩兒房間，是住了個公主也不為過吧，粉色四壁，輕紗帷幔，水晶珠串成的簾子，複古宮廷式的鏡子，起居的地方還真矗立了個城堡，陽台上各色的芭比娃娃排成了行，衣櫥間拉開，那一件件珠光寶氣的女孩兒衣裙……邢太太這女兒的夢，做了不止一年兩年吧。

    西西臉蛋上還掛著淚珠子，但已經不哭了，眨巴著眼睛左看右看的，邢太太問她：“西西，房間好看嗎？”

    西西下巴擱在秦放肩膀上，手指都要含到嘴去了：“好看。”

    秦放在心歎氣：死土豪，就是這樣拚命砸錢贏得無知的少女心的。

    還不止這些，下樓的時候，邢太太對秦放：“孩兒嘛，到了陌生地方，玩伴是最重要的。”

    走到樓下，她拍拍客廳旁邊關著的房間的門：“能出來了，見妹妹。”

    又衝秦放眨眨眼：“兩魔頭可憋壞了，我早晨了，不老實的話，不準見妹妹的。”

    門幾乎是被從麵撞開的，兩個六七歲的男生從頭爭先恐後地往外擠，一個叫：“妹妹，妹妹。”

    另一個手攥著花，也不知道從哪個花瓶臨時抽來的：“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又仰著臉看西竹：“西西，你下來唄，哥哥帶你玩兒。”

    邢家的基因可真不賴，是兩魔頭，長的都是王子的模子，秦放還沒來得及去看西西的反應，耳邊已經響起了她的聲音：“噫！”

    秦放腦子輕輕嗡了一下，心：完了。

    這就是西西對他的喜歡，沒架得住邢太太的三板斧，尤其是最後那招，可真狠啊。

    秦放心，有淡淡的失落，那種前浪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的失落。

    ＊＊＊

    秦放陪著西竹在邢家住了幾，不過，看起來，是沒有繼續住下去的必要了，西西有時候接連一整都想不起他這個人來，偶爾撞見，都是頭也不抬的跟他打個招呼：“秦放！”

    然後蹬蹬邁著短腿跟著哥哥們跑的沒了影兒了。

    秦放偶爾會想起剛到邢家那會，把她抱下車時她哭哭啼啼的話：“秦放，我再也不喜歡你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你了。”

    真是個話算話的孩子。

    走的那，他特意選的西西和邢家哥倆玩的最熱乎的時候，過去先摸摸她腦袋：“西西，我走了啊。”

    她正低頭搭著積木，忙的頭也不抬，隻顧指揮她的哥哥：“那塊！三角形的，遞給我！”

    秦放笑了笑，低頭親親她發頂，手握了把剪刀，哢嚓一聲，剪下她一縷頭發，偷偷藏在掌心。

    家夥是一點沒注意，倒是她的哥哥發覺了，指著秦放叫：“哎，哎，你剪西西的……”

    秦放看著他笑，食指輕輕豎在唇邊。

    “噓……”

    ＊＊＊

    吃晚飯的時候，西竹才注意到平時坐滿的餐桌少了個人，她挨個數，邢家媽媽在，爸爸在，哥哥也在。

    “咦，秦放呢？”

    邢太太正給她夾肉片，聞言緊張了一下，含糊地：“秦叔叔……他有事走了哎。”

    完了，緊張地看西西，家夥似乎也沒什過激的反應，腦袋歪了半，：“噢。”

    吃完飯，邢先生回房處理公務，邢太太在廚房洗碗，忙完了出來，看到哥倆在客廳看電視，問他們：“妹妹呢？”

    他們比她還奇怪：“咦，剛還一起看電視的啊？”

    這叫什哥哥，太沒責任心了，邢太太瞪了他們一眼，打開門出去。

    一開門就看見她了，她站在車道上，看著車道往外的方向，的身影，時不時抬起胳膊，偷偷擦一下臉。

    邢太太的眼睛也濕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西西轉身往回走，看到她站在門口，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蹬蹬蹬地向她跑過來。

    邢太太笑起來，她蹲下身子張開手臂迎接她：“西西，慢點跑。”

    ＊＊＊

    時值半夜，秦放的車子在山腳慢慢停下來。

    車燈一熄，濃重的黑暗鋪蓋地而來，他並不知道這是什山，中國地圖，喜歡籠統的點出山係山脈的名稱，昆侖秦嶺山係，阿爾泰祁連山係，殊不知每一山係，萬千山形，行經不同的地，不同的河，都會有不同的名字的。

    他不知道這叫什山，當地的老人也不清楚，隻是：“哦，你要進深山老林啊。”

    深山老林，沒有具體的指代，但每個人都了解它隱含的意思，傳奇話本，無數詭異的故事都是在這發生的，連孩子都知道，深山有鬼，老林藏妖。

    山風凜冽，遙遙傳來讓人毛骨悚然的怪異聲響，仰頭望過去，巨大的山形遮住了大半空，高處的樹影都像是野獸身上附著的皮毛，飄搖的肉眼幾不可查。

    秦放先想去掏打火機，忽然又覺得似乎與此情此景不符，他摸出車前屜備著的防潮火柴，哧啦一聲劃著。

    輕微的硫磺氣泛起，細長的火柴梗頭上，冒起一簇的焰頭，秦放另一隻手籠了罩住，慢慢把燃著的火柴梗移向了什點著。

    八卦黃泥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