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聽歡第一次醒來的時候,一隻眼睛看見了滾滾濃黑,一隻眼睛看見了深深紅炎。
他迷迷糊糊,隻覺一時如同置身火焰,一時又如同置身冰霜。
然後他就看見了一隻手伸到自己麵前。
那手傷痕累累,血肉模糊,傷口最深的位置不是見了白骨,而是白骨上掛著幾絲血肉。
雖早已不成人形,可這手十分熟悉。
那是蕭見深的手。
傅聽歡不由自主,就歎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引來了蕭見深的注意。
此時兩人尚且還沒有脫出這大火之中。
但既已經平穩落下山崖,周圍的火海就再不是什障礙,唯獨可慮的,也不過傅聽歡身上的傷勢罷了。因而當他發現懷中的人睜開了眼睛的時候,哪怕依舊被濃煙與烈焰包圍,他也當即精神一振,停下腳步:“你醒了?”
傅聽歡卻並不言語,隻細細打量著蕭見深許久,而後又歎了一口氣。
蕭見深方才覺得有些不對勁,正思索著是什樣的不對勁,就聽對方:
“到底沒有救了你,也罷,當一對同命鴛鴦也不錯。”
誤會了!蕭見深正要告訴對方其實兩人都沒有死,但話還沒出口呢,對方又自言自語:
“隻是都黃泉路上忘川河,忘川河下奈何橋,奈何橋頭望鄉台,望鄉台畔三生石……怎現在一個也見之不到?也沒有什黑白無常牛頭馬麵……莫非這全是陽世之以訛傳訛?”
此言一了,傅聽歡也不給蕭見深接話的機會,又繼續道:“忘川河奈何橋什的有沒有無所謂,可若沒有三生石要如何是好,如何將你我姻緣定個百生百世?”
蕭見深略略感動,正想接話,又聽對方道:
“若真有來世,願這生生世世……”
傅聽歡胸中的一口氣已經用盡,這時處於因火焰而生的濃煙之中,便有些無以為繼。
蕭見深立時效仿剛落崖那時,低頭吻住傅聽歡,將胸中的一口真氣緩緩度過去。
第一次時心緒太多,度完之後兩人立刻唇分;但此番是第二次,蕭見深已鎮靜下來,就不由自主地微微留戀一番,而後才一點點將內氣度盡,抬起頭來,期待傅聽歡接下去的話。
傅聽歡得了這一口氣,登時又緩了過來。他此時並不真正清醒,因而也沒有被蕭見深吻得亂了頭緒。隻見他嘴唇微紅,麵容閑適,慢悠悠道:
“願這生生世世,我為男來君為女,我必為你準備鳳冠霞帔百紅妝——然後你為我生一二三四五六七個孩子,我可將蓋世神功,萬江山,傾囊相授——”
蕭見深:“……”
這宛如墜崖一樣的起伏!
他沒好氣道:“你還是繼續睡吧。”
言罷伸手在傅聽歡脖頸上輕輕一捏,已叫懷中那喋喋不休的人再一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傅聽歡又安穩地伏在了蕭見深的懷。
春蟬蠱的效用一消,在這火海之中,蕭見深甚至不需要多做閃躲,隻消內勁一運,身周罡風自生,便將肆虐的火焰迫出了五步之外。
他抱著人一步一步地向外走著,周圍的火焰便似臣服於其腳下那樣,乖巧而恭敬地自中分開,向兩側無聲退下。
當蕭見深出了火海,硝煙已落於身後,滿目的豔紅慢慢退去,蒼翠的草葉,粗褐的樹幹,湛藍的空,一一恢複了本來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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