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b&g;章節名:第5章 夢顏族:玉柳初算計&l;/b&g;
窗外,烈日炎炎。岸邊垂柳懶洋洋地拉聳著,連鳥兒都沒有了精神,唯有知了不知疲倦地鳴叫著。
無名城雖不若蜀都那般悶熱,空氣中還帶著潮氣,讓人感覺好似蒸屜的包子般;可到底是盛夏。
汀蘭閣,四周環水,東西廂房間更是隔水相望。
“對這次玉雪山行,淺淺,你怎看?”江文清手肘撐在座椅的扶手上,掌心朝下撐著側臉,拇指搭在嘴角。
江兮淺身著一襲雪色蛟絲勾蘭花抹胸長裙,外罩冰藍色蛟絲紗衣,那宛若海藻般濃密的秀發用白玉雕狐狸綴檀木玉蘭的簪子固定著,其餘發絲披在身後。精致的鎖骨間紅絲綴著鳶尾模樣的玉佩,赫然是生辰那日楚靖寒所贈的。
她雙手環胸,斜靠窗欞,眼瞼低垂,薄唇稍微抿著,眉宇輕蹙,“我總覺得,好像有什很重要的事情被我們忽略了。”
“阿寒,你覺得呢?”她抬起頭,帶著疑惑和不解。
“……”楚靖寒稍微沉默,思忖了下,“皇妹她,會不會答應太容易了?”
江文清緊鎖的眉宇間,好似有什驟然散開,他猛的抬頭,“三皇子也這覺得?”
“嗯,大哥你覺不覺得靖霄他……”江兮淺歪著頭,頓了下。
“四皇子?”聽著江兮淺的稱呼,江文清斜睨了楚靖寒一眼,眉梢淺揚,“淺淺為何這?”
楚靖寒也頓覺太陽穴突突地兩下,轉頭望著窗邊那鍾靈毓秀的女子。
江兮淺愁眉緊鎖,陽光從窗紗射入,襯著她的肌膚越發瑩亮無暇,可她眉宇間卻帶著淡淡抹不開的憂傷,“我也不上來。可……大哥,靖霄他什時候離開鳳都的?”
“兮兒對四皇弟很感興趣?”楚靖寒輕輕一挑眉,語氣卻不自覺地透著三分清寒。
“……”江兮淺頓時一滯,剛浮上來的話被重新咽回喉間,粉粉嫩嫩的紅唇微微嘟著,語帶嬌嗔,“阿寒!”
“。”江文清端起茶杯,茶水還帶著溫熱,輕輕抿上一口,“其實大哥也很是好奇,淺淺到底是怎服四皇子的。”
記憶中,那個清秀俊逸卻身帶殘疾的男子,總是靜靜地,臉上永遠都帶著溫和有禮的笑,可卻好似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心頭般。饒是被人讚譽“溫潤如玉”的他,也比不上。尤其是他眉間那顆獨特的朱砂痣,瀲灩流光;更是為他平添三分神秘。
那個待人接物永遠溫和卻疏離的男子,為何對淺淺會……
楚靖寒低著頭,不知道該什,索性沉默了。
江兮淺嘴角慢慢上揚,眼底滿是笑意,她俏皮地眨了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腮幫微微鼓著,“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我與靖霄什都沒,你信?”
“信。”江文清抬首望著她。
“咯,咯咯。”江兮淺捂唇輕笑出聲,宛若銀鈴兒般,又好似清幽山澗叮咚的泉水,讓人聽著也不自覺地放鬆心情。
深吸口氣,楚靖寒略微忖度,“兮兒的意思,其實四皇弟早就已經做好決定了?”
“雖然我不明白為什,不過他給人的感覺真的好熟悉。大哥,你知不知道,他給我的感覺就好像你一般。”想到楚靖霄那永遠不緊不緩的語氣,對別人永遠那般溫和疏離,可她卻能感覺到他的真誠。
江文清搖搖頭,“那倒是便宜你這妮子,白撿了個大哥。”
“才不是呢。”江兮淺嘟著嘴,清脆的嗓音,“是弟弟。”
楚靖寒那古井無波的眸也不由得染上三分笑意,雖然很淺很輕,幾不可見。
“不過四皇子歸四皇子,晴公主卻有些……”江文清好不容易舒展的眉頭再次緊鎖,“先不這個,玉雪山行,淺淺打算帶哪些人去?”縱使他是大哥,也許習慣使然,他仍舊開口與江兮淺商議著。
“若薇和暗月。”江兮淺幾乎脫口而出。
“看來淺淺早就已經決定了。”江文清臉上帶著十足的笑意。
“那我就什人都不帶了。”楚靖寒淡淡道,他可沒忘記楚晴過的話,去的人多未必就是好事,若不甚暴露,到時候隻會成為累贅而已。
江兮淺微微頷首,“不過我並不打算讓他們進夢顏族。”
“嗯?”江文清望著她,麵帶疑惑。
“當年娘親帶著爹爹回族,必然會遭受詰難。如今我們連他們最基本的處境都不清楚,就算救出來,外麵沒有人接應隻怕也很難走遠。”江兮淺薄唇開開合合,粉色透著瑩光的唇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得飽滿透亮。
楚靖寒頓覺喉頭一緊,深吸口氣,強壓下不該有的衝動,“還是兮兒考慮得周到。”
“嗯。”江文清也隨聲附和著,“可他們未必能趕得上我們的行程。”
聽楚晴的意思,子時出發,必然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
“大哥放心好了。”江兮淺對著窗外輕打響指。
隻聽見空中簌簌幾聲響動,七名身著不同顏色佩戴著同款不同色麵具的男子單膝跪地,“參見主上。”
江文清眉梢輕輕一挑,看著楚靖寒那波瀾不驚的模樣,感情這事兒就瞞著他一個?
“赤焰,你立刻起程趕往玉雪山。”江兮淺麵色頓時下沉,連聲音都不自覺地染上了凝重之色,隨手扔出一塊玉佩,在空氣中發出尖利的哨音。
身著紅色,宛若烈火般的赤焰抬手飛快地抓住玉佩,宛若鮮血的顏色,色澤明麗、質地細膩,入手溫潤帶著絲絲涼意,赫然是樓外樓血令。
“屬下領命。”七色鬼殺,從來沒有為什,隻有服從。
對自己親手調教出來的屬下,江兮淺極是滿意。她微微頷首,“到玉雪山後,拿玉佩去尋暗月、暗薇,循著記號,尋隱蔽處,隨時準備接應。”
“那,可需要通知樓中其他人?”赤焰心中不由得有些擔憂,自從跟了主上,他還從未見過主上這般嚴肅的神色。
“不必。”當初老樓主將彩衣樓交給她,是為了讓彩衣樓亙古傳承,她不能太自私,將彩衣樓牽扯進這趟渾水。
“是。”赤焰恭敬地頷首,“屬下等告退。”
看著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隻是短短片刻就看不到背影的七色鬼殺,江文清低著頭,手肘撐在座椅的扶手上,單手端著茶杯,一手攏著蓋子,眼瞼低垂,掩過眼底的那抹流光。
“淺淺,難道不跟大哥解釋下嗎?”
江兮淺吐了吐舌頭,很是嬌憨,“這個……啊哈,那個……”
“彩衣樓,江彩衣,淺淺倒是很厲害嘛。”嘴上雖然咄咄逼人,江文清心頭卻嘔得慌。
這個妹妹私底下,為了那個家,為了爹和娘,為了他們到底還做了多少事情?
彩衣樓亙古的傳承,多年下來,既為勢力,樓主之爭想必也很是慘烈。她身上肩負著無憂穀少主之責,習醫練武也就罷了,翻走山間尋藥何其辛苦;獨自闖下樓外樓,雖然其中有他和無夢暗中相助;可彩衣樓,如果不是今日,隻怕他永遠都不會知曉。在那辛苦,恨不能將一日掰成兩日用的時候,她竟然還有這一筆光輝事跡。
江兮淺縮了縮脖子,“大哥,你……”
“罷了。”江文清擺擺手,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回正題,對晴公主,淺淺到底怎想的。”
江兮淺深吸口氣,嘴唇微咧,“順其自然吧。”
江文清揚眉,用眼神示意,何解?
“你們應該也能看出來,晴公主對靖霄的在乎。我是覺得,既然晴公主這在乎靖霄這個哥哥,那對靖霄的意願她也應該不會違背的。”江兮淺透亮的眸子,眼珠漆黑泛著流光,“就算她再不甘願,隻要我們心就是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早就不是那個真無邪,單純得被人利用得徹底的江兮淺了。
江文清也同意這樣的法,“既是如此,那淺淺先下去準備吧。”
“嗯。”江兮淺點點頭。
其實要準備的東西並不多,他們要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的趕路,並不適合負重,所以行禮也應該以輕便為主。
楚靖寒深吸口氣,望了望窗外,“時辰不早,先安排其他吧。”
“趁還有幾個時辰,我去調配些藥粉。”江兮淺歪著頭想了下,衣衫夠換洗就好,可藥粉這東西關鍵時刻可是用來保命的。
“嗯,帶上的所有成藥都放身上。”江文清再次叮囑著。
“知道了。”江兮淺嘟了嘟唇,聲嘀咕著,嗦。
江文清搖搖頭,可眸中卻是濃濃的寵溺之色,“你呀……下去準備吧。”
七月流火,時光飛逝。
八月正值盛夏,烈日豔豔,炙烤著大地,好似要將所有的東西都燃燒殆盡般。
玉雪山秘境某處,夢顏族內,卻是青山綠水,白雲悠悠,萬花盛開,瑤草低垂;清風拂過,陣陣芬芳卻不濃鬱的味道撲麵而來,四季如春,果然不是而已。
“恭迎玉柳夫人回族。”身著青灰色短衫男子領著數百名男男女女跪在秘境入口處,朗聲高喝。
“恭迎玉柳夫人回族。”數百人齊聲。
莫玉柳坐在八抬步輦中,步輦四周綴著大紅色的紗帳,她輕聲清脆,帶著嬌軟,“免禮。”
“謝玉柳夫人。”青灰色短衫男子率先起身。
夢顏族中,族長的嫡妻稱作夫人,至於後娶依排行順延。唯有如莫雪鸞這般特別受寵的,才可賜予封號;所以莫雪鸞又名莫玉柳;她是落宮(族長所住的宮殿)中,除了夫人最受寵的存在,也是落宮中唯一可以自由出入玉雪山秘境的夫人。
“聽族長新封了落梅夫人?”聲音仍舊清脆,可青灰色短衫男子卻隻覺得脊背發涼,身形一滯,連忙躬身道,“是,十七夫人是夫人做主新納,因有孕而封。”
莫玉柳輕輕嬌笑一聲,“咯,咯咯。本夫人不過出去玩兒了幾日,想不到落宮中竟然又新添了妹妹;顏回,不知這落梅夫人是哪家姑娘?”
“是新莫家的莫雪梅姑娘。”顏回低著頭,每次應答的話都必在腦子過上幾遍,生怕自己一個不心,惹惱了這位姑奶奶。
“哦?”莫玉柳尾音上揚,故作不解,“新莫家的?”
“是。”顏回深吸口氣,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上了。
這整個夢顏族誰不知道這位姑奶奶和當年的雪鳶聖女之間的恩恩怨怨。其實起來這事也怪不得雪鳶聖女,能得聖殿洗禮那可是多少族女期盼而不得的榮寵,可這位姑奶奶卻……
哎,起來雪鳶聖女也夠可憐的。
顏回心中千回百轉,可是這話卻隻能在心中而已,並不敢出來;當然這也隻是顏回個人的想法,畢竟在絕大多數的夢顏族的族人心中,聖殿是神聖高大上的存在。容不得別人半點侮辱。當年身為聖女的莫雪鳶在洗禮前夕不經族長和太上長老的同意私自逃出秘境,這也就罷了;可她竟然膽敢在外界嫁人生子,這行為在夢顏族人看來無疑是對聖殿的挑釁,對神聖的侮辱。
所謂的聖殿洗禮,多少夢顏族女心中期盼而不得的。
若是莫玉柳知道這樣的想法,定會嗤之以鼻。那樣的洗禮,如果可以她寧願這輩子都不要。
在多少族人看來,是她莫雪鸞好命,有個自被聖殿選中,且在聖殿長大的聖女姐姐;所以在莫雪鳶出逃之後,她才會順理成章頂替姐姐的位置,接受洗禮。
可是她們卻不知曉,其實除了接受過洗禮的聖女,其他夢顏族女都不會知曉,所謂的聖殿洗禮,對於女子來是多的心碎,讓人作嘔,卻不得不承受著;就算想死,都不能。
莫玉柳眉梢淺揚,伸出手撩起紗帳,看著落城中的風景,這並沒有外界所謂的商鋪,大家都自給自足,有富餘的,也都是以物換物。看著那些臉上帶著舒心的笑,間或高聲喧嘩,偶爾意歡笑的人們,她不屑地嗤笑。
“青汝,將本夫人帶回來的那支千年野參給落梅妹妹送去。”莫玉柳單手把玩著指甲,薄唇微微勾著,分明是稚嫩絕美的容顏,可是眸中卻透著陰鷙,“告訴妹妹,姐姐剛回,身染塵埃,不便拜訪;待過兩日,定上門為她慶賀一番。”
青汝恭敬地應答,然後轉身,從八抬步輦後麵緊跟的車架中翻找著,帶著兩名婢,緩步而去。
“玉柳夫人如此大方,倒是落梅夫人的福氣了。”顏回趁機趕緊拍馬。
“咯,咯咯。這算什,隻要她好好安胎,給恨兒他們多添兩個弟弟妹妹,那才是好的。”莫玉柳輕笑著,聲音清脆,帶著愉悅,好似很歡快般。
顏回趕緊應聲,“玉柳夫人賢良淑德,德才兼備,果然是族長,榮寵經久不衰。”
“行了,到玉柳閣了吧,夢汝賞。”莫玉柳聲音輕快,顏回頓時覺得大鬆了口氣,總算將這位姑奶奶給送到了,趕緊俯身,“謝玉柳夫人,奴才告退。”
看著顏回快步朝著大門走去的背影,莫玉柳不屑地嗤笑著。
千年野參,莫雪梅,你可定要好好享受啊;好好等著本夫人為你準備的大禮呢。咯,咯咯……你不是自詡莫雪鳶最好的姐妹,手帕交;本夫人沒這個福氣,不過你也不差啊。到時候本夫人要讓那莫雪鳶親眼看著你和江蒼翻雲覆雨,看看她還會不會永遠那副討厭的模樣。
莫玉柳坐在精致楠木綴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鏤空展翅鳳凰的羅漢床上,精致的燒藍琺琅香爐上香煙嫋嫋。
“玉柳夫人,您可要沐浴更衣,或用膳休息?”身為玉柳居內院一等侍婢,夢汝自然要為主子考慮周到。
閉上眼,輕吸口氣,回了玉雪山秘境,可連日風塵,的確有些乏了,“準備淨衣。”
“是。”夢汝恭敬地應答,然後低首垂眸退出房間。
不過半刻鍾之後,她領著另外兩名婢女上前,“玉柳夫人,浴湯已經備好了。”
“嗯。”莫玉柳仍舊閉著雙眸,輕輕應聲。
夢汝對身後其中一名婢女使了個顏色,嚅了嚅唇,那名婢女點點頭,很快就退了出去。她深吸口氣這才放下心來,然後就靜靜地立在月門外,低著頭。
內室,熏香漸漸淡了,散了。
整個房間都透著一股沉香的味道,這種精致的熏香被喚作血沉的熏香極其珍貴,整個落宮,不,整個落城也唯有這玉柳居才用得而已,就算是夫人所主的嵐音閣用的,也隻是,勉強算得上是上品的蘅蕪香;跟血沉香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別。
良久,莫玉柳才睜開眼,夢汝仍舊恭敬地立在那。
“服侍吧。”她薄唇開開合合,嗓音淡淡的。
能夠在玉柳居待上數十年,夢汝自然明白什才是生存之道,她恭敬地應聲,然後低著頭,伸出手臂攙扶著,“玉柳夫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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