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酷暑,夏蟬亂鳴,午後的陽光從窗紙破洞直射而入。
躺在地上的青年卻似是冷得很,將自己蜷成一團,緊閉著眼,渾身瑟瑟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一聲吆喝:“這兒有個破院!”
幾名形狀各異的魔修猶如鬼魅一般竄入院子。
似是聽到了聲音,原本蜷在地上的青年猛地睜開眼,深吸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他眼若寒鋒,滿是訣絕,手中握著柄斷了尖的劍,望了眼頭上的房梁,縱身一躍。
“心些,那子精著呢。”
“得了吧老五,甭管他再精,我的萬毒散可不是吃素的,那子中了毒,此時定然功力全失力氣全無,隻要逮住那子,魔典就是咱們的了。趕緊進去找。”
不過雖然這,來人推開門的動作仍然是心翼翼。
首先推開門的猴臉個子環視了一周,“咦?沒有人。”
一名壯漢推開他,怒目四望,“不可能,仔細搜搜,他必然在此處,”隨後指揮沒進門的兩人,“你們去院後看看。”
隨後個子和壯漢開始四處翻找了起來,青年方才逃進院子時壓著傷口,但他躺過的角落還是留下了一些血跡,個子率先發現,正想叫那壯漢,卻突然腦門一疼,一把劍竟是從他腦門直傳入下頜。
個子倒下的聲音驚動了壯漢,他目瞠欲裂,“老五!”
方才那一擊顯然已經用盡了青年所有力氣,他身子一晃,竟是從房梁上掉了下來。
失去意識前,他隻記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以及鼻間的冷香,那人帶著滿足的歎息聲在他耳邊響起,“找到你了。”
沈池緊緊盯著來人,眼神微微觸動,似是要將他看穿。
果然是沈無惑,或許在恢複那段記憶前,沈池可以當作從始至終隻有明厲一人,但那之後,他卻是越加懷疑。
畢竟人和人之間的味道是不一樣的,但某些方麵,二人又相像得很。
更何況,在沈池方才所經曆的第一世中,由始至終都不曾出現過明厲這個人。
救了他的是沈無惑,而他後來記憶中出現的人都是明厲,明厲消失在他得到斥靈珠後的第二日,而他的記憶也同時被抹去。
那沈無惑與明厲的關係,想到之前的猜測,沈池輕輕閉了閉眼,掩去了眼底的深思。
這一世對於沈池來再熟悉不過,幾乎一切都照著他記憶中那般發展,也同樣證實了沈池的猜想,上一世每一場比鬥,沈無惑都在讓著他,雖不明顯,但每每將要刺入他命門的劍都恰好偏了方向卻是太過巧合。
而且他曾所見沈無惑許多次欲言又止都不是錯覺。
沈池揉了揉太陽穴,沈無惑由始至終,似乎都在忌憚著什。
終於發展到了最後一戰,沈池視線至始至終都落在沈無惑身上。
他在他身上,感覺到了掙紮。
毀掉那枚玉環時,沈無惑臉上的笑容毫不作假,眼滿是得勝的喜悅,還有對他的輕蔑與不屑,這都是沈池從未在沈無惑眼中見到過的神色,就仿佛他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是了,那個人,根本不是沈無惑。
沈池無聲歎息,他當時一心沉浸在仇恨之中,竟是連這般顯而易見之事都不曾查覺到。
正如沈池所料,他的自爆並未對沈無惑造成絲毫傷害,不過倒是讓圍觀修者們吃了不少苦頭,看著或倒飛出去,或死無全屍的修者們,沈池挑了挑眉,他前世不曾注意,現下看來,這多‘德高望重’的修者死在這,恐怕仙修根基都要動搖幾分。
然而不出多時,尚且存餘的修者還是圍作了一團。
“恭喜無惑長老除去魔尊!”
“無惑長老為我修界除去一大害,實在可喜可賀!”
“那魔修實在可惡,就連去死也要拖著這多修真同僚。”
……
仙修魔修自古便不合,就算他不曾殺害多少仙修,就憑他魔尊的名頭,也常常有人來討伐,雖然他覺得這些嘴臉有幾分可笑,不過沈池倒是不奇怪他們的反應。
然而更讓他驚訝的卻是沈無惑。
自他自爆後便不曾動彈的沈無惑漸漸抬起頭來,麵無表情地望著這些恭賀的修者,眼中似是在壓抑著什。
“那魔尊作惡多端,早該下地獄。”
“哈哈,魂飛魄散才是他的好歸處!”
就在此時,沉默了許久的沈無惑舉起了劍,削下了旁邊哈哈大笑的修者的腦袋。
笑聲戛然而止。
一個又一個,修者們一邊質問著,一邊四散逃竄,誰也沒有注意,原本萬無雲的空不知何時聚滿了烏雲。
大乘圓滿,一步登仙,那是沈無惑的劫雷。
沈無惑卻似是無知無覺一般,抬手砍下最後一個修者腦袋,劍隨之落地,他似是脫了力一般重重跪倒在地,佝僂著身子,發簪不知何時落下了,原本束得一絲不苟的長發披散而下,托的他狼狽不堪。
沈池站在沈無惑旁邊,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知道他在哭。
血一滴一滴落在他身前的地麵上,將塵土染上了一層深褐色,沈池心莫名重重一跳。
地似乎都在此刻寂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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